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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那头好像有了动静,近来将军似乎与安北多有联络。小公子心中有他的谱,知道大体是那日同奉江提过的计谋开始初步推动了。
这日将军归府,命春风和秋露准备衣物,似乎是要远行。京中似有旨意到,小公子不甚知晓。将军每次出门前都要叮嘱小公子,此次更是不例外。他近来身子多病,人也乖觉,连屋都不曾出,将军或许还怜悯他心中悲切,管制松了几分,因此离前交代也并非言辞令色,倒似有几分关心之意。
“每日的汤药不可落下,若趁本将不在便矫作,归来必定问罚。”
从君一一答喏,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将军垂眸看他,道:“有话就说。”
小公子跪地道:“从君近日心神不宁,常在梦中见佛爷,许是欠了香火,惹了天怒。从君身贱,不敢以此叨扰将军。可又思及将军一生戎马,血气深重,也当有个念经的人。恰逢将军离府,从君体弱,不能随身伺候,心中有愧,想在庙中念佛祈祷,祝佑将军福寿连绵。”
将军低头看着他,小公子伏地跪拜,他话说得熨帖,纵是虚假,也叫人心里舒坦。展戎自然知道他想去庙中所为何事,沉思片刻,说:“去吧,派一队人护你,令秋露随身伺候。”
如今弱竹一枝,闷出病来也是不好。自红药死后,从君就没了光彩,若不让他去了了夙愿,只怕心中郁结,积郁成疾。
将军次日清晨便同骆义率一队人马扬长而去,小公子则是下午才出发,乘一车辇,由两队士兵护着往城外而去。一路上不少百姓围观,指指点点,猜是将军府中女眷。
山上较之山下就要清凉了许多,小公子日日日吃斋念佛,好似当真要超脱红尘了。除了老方丈,庙里年轻僧人都不敢与他搭话,忌惮着镇在庙里外的士兵。
秋露与从君居于一室,以便贴身伺候,也是将军的监视之心。
从君知监军必来寻他,这些日子却不见人影,他心中仍是平静。这日一位看护他的士兵趁旁人不备,往他手中塞了条信纸。小公子在独处时打开,上书三个字——“三更天”。
是夜,万籁俱寂。山中更是清净,可闻蝉鸣切切。秋露在外厅,想必已是睡着了。
他要佯睡,因此不能点灯看书,无事可做,便倚在床头,盯着月亮发呆。禅房对过是景观林,夜里并无士兵守着他,只是若叫秋露知道他没睡,必要贴身侍奉。
时间宛若静止,小公子一时不知魂游何方。月上中天,对面树影中传来沙沙之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月色中显了出来。
正是奉江。
从君心中一动,站起身来,监军走到格子窗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月光,月色下小公子的眼睛如清水一般,仰望着奉江。奉江竖指比在唇前,双手伸给小公子,从君会意,扶着奉江的手臂,踩着窗棂跳了出来,落在奉江怀里。
好像天下至宝落入怀中,月涌江流,山河在目。奉江把从君抱紧了,怀里的身体较上次相见不知纤细了多少圈。当夜月明星稀,四顾无人,此情此景倒似是穷苦小子引诱富家千金私奔。奉江想,若是当真能这样将小公子带走,该有多好。
可惜事与愿违,从君戴罪之身不得自由,奉江身在朝堂忠君爱国,全无可任性之余地。二人携手,静悄悄地往后山去了。
出了院子,方可安心。从君发现拱门之外竟有一人在等候,就是那个为他传信的士兵。
他与奉江相顾点头,那人往院中去了,为二人放风。
“是我的人。”奉江说,在夜色里不由得把声音压得低沉。
二人更往远走了几步,躲进树影之间,这才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彼此,拥在一处。
从君仰头看着奉江,再无往日的淡然,眸色荡漾如水光,那模样竟脆弱得似易碎琉璃。
奉江立时一怔。
从君偏过头去紧紧闭了下眼,心中的颤抖这才稍缓。这一段时间他虚幻度日,脑中什么都不想,才维持住平日的淡然。如今一见奉江,不知怎的,心中的苦楚如潮水一般漫了上来,红药离去所带来的悲痛从心里最隐秘的角落冲破禁锢喷涌而出。那感觉如同他幼时在宫中一向温和守礼,千百般委屈也能咽下,见了阿哥,碰到桌角也能放声哭出来。
奉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喉结上下滚动,手指钻进他的发间,将从君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休说从君,就连奉江也从未想过红药那样明艳通透的女子,有一天竟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间。
他二人萍水之交,仍是唏嘘不已,小公子心里该是何等悲痛,奉江只是想一想,便要如坐针毡。
从君的消息他没法打听,多少也有所耳闻,又见大夫日日往将军府中去,心如刀割,却只能干着急。
愈是如此,他心中愈是坚定,唯有大势所成,他方能救小公子脱离苦海。当务之急,必是成为皇帝心中的栋梁,外平军乱,内稳朝政。
连日铺下的线恰在此时成了一局,将军出府,他方能与小公子相见,还要避人耳目,使出金蝉脱壳之计,躲掉监视他的人。
悬浮了许久的心,这日见到小公子,才算是安生了。从君虽是苍白了,瘦了,却是安然无恙的,那便极好。
脸方一碰上奉江的胸膛,从君登时便要失控。奉江感到肩胛处的衣物绷紧,是小公子细竹似的双手紧紧抓住了他后背的衣裳。
“红姐没了。”从君沙哑地说,嗓音颤抖到有呜咽之意。
奉江喉结上下滚动,下巴蹭着从君的脑瓜顶,揉压着他的头发,低哑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从军行陈羽原文及翻译》第13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