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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桓子一直想引楚玉遁入空门,看见他落寞至极的模样,觉得机会来了,宣一声道号,念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天地一指,万物一马,谁是谁的子女,又有什么要紧?不若翱翔六合之外,享天地之精髓,尚有望达到忘人忘己的境界”
楚玉挺立着,闭目不语,也不知他究竟作何感想。
不料清衡子被师兄说得道心大起,反复念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句话他从小就读过多次,却总不能参透。人与鱼是不一样的,可只要对方快乐,相忘于江湖又有何不可呢?以往只要牵涉到兰泽公主,他总埋怨自己是天枢弟子,这才害她莫名其妙死了,如今心中知道兰泽爱的竟不是自己,也许她知道玄泉子死了,追随而去,他既然爱她,又何必怨恨?
也许,兰泽在另一个世界很高兴
清衡子痴痴地想了一会,生平道心从未像现在这般纯净,似乎一切都想明白了,点点头,满脸释然,“是啊谁是谁的儿子,又有什么干系?我是个孤儿,多蒙师父收养,活了五十有六,何尝知道父母姓甚名谁了?多谢师兄点醒”
危桓子关切地望着他,发现师弟虽然伤心,但神智清明,竟似完全想通了一般,实在是意外的收获,不由露出一个慈和通透的笑容,唤了声:“玉儿”
他想来一声当头棒喝,可惜楚玉总是叫他失望,刚才他分明还不愿意听母亲的隐私和自己的身世,此际睁开狭长迷人的星眸,望着清衡子,平静地道:“师父把要说的话说完吧,弟子自能分辨是非曲直。”
清衡子摇摇头,走到师兄身边,也向渡梦仙子稽首道:“打搅岐黄宫上下的清修,是我们的不是,但望从今以后,天枢与岐黄两派相忘于江湖即可,委实没有必要互相敌视。”
“适才道长所说的事牵扯到本派师尊,就算你突然悟了道,也请说完。”渡梦仙子唇角微微牵起,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至于是不是继续敌视,那是我说了算”
既然徒弟跟渡梦仙子都叫他说,而且红绡公子和泠然也盯着他,清衡子又憋不住了,组织了一下思绪,便道:“那日我看着贵派祖师的玉像,突然就在想,诅咒真的能灵验么?花前辈下这个诅咒的目的是什么呢?”清衡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盯着红绡公子。
红绡是个悟性极高的人,经他一点,心中已有答案,但花落痕毕竟是他的师祖,他不过微微转了转乌黑的眸子,未置一辞。
“花前辈心性极高,他恐怕希望岐黄宫最终不仅在医道上,更在武功上强于天枢,公子今日修得什么刑天之逆的术法,也算他目的达到一个。但是他心理扭曲,见不得人们相亲相爱,尤其是天枢与岐黄两派,于是就设了老大一个局,这功夫也是,非要一个爱惨了对方的人,为爱人牺牲”清衡子越说越怒,“可是,就算牺牲了一个换来武功天下无敌,对真正相爱的人来说,那还有什么意思?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动情,像一记记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渡梦仙子不免又看了危桓子一眼。
泠然想起师兄在自己眼前死去的情景,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楚玉——现在他看起来更有问题,更令人担心,刚才师兄为什么会说自己爱的是他?师兄失踪了七日,花瑶簪不见回来,却带回了楚玉和清衡子他们……
难道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突然觉得疑惑,目光焦灼在他身上不能移开。
一寸眸光,千斛珍珠不换。
楚玉对上她的剪水双瞳,眼底泛起一丝柔情,回想起发现泠然已经断气的那一瞬,心底的隐痛犹在,这时能看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面前,忽觉好受了许多,深深看了她一眼。
红绡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之间的眼神互动,明明早有了成全之意,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垂下眼睑,不经意看见自己和泠然地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被灯影拉得好长……
他和她之间,从相识到现在能并肩而立,以五百年的擦肩而过才换取今生的一个回眸来计算,岂不是也有几千年的缘分了?是否不该再怨艾,而该珍惜和祝福呢?这个念头升起,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听父亲讲的一个故事:
说从前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
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眼看奄奄一息。
这时,路过一游方僧人,得知情况,决定点化一下他。僧人到他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
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丈夫掀起盖头的瞬间……?书生不明所以。
僧人解释道:看到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他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他现在的丈夫。
书生大悟,唰地从床上坐起,病愈。
听这个故事的时候,红绡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根本不明白男女情爱,所以也没多少放在心上,而今想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千金千金》第37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