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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守谦似有感慨,接着说道:“当初平藩之时,东王心意左右摇摆,若不是叶成勉妻儿被扣,只怕就是另一个辽王。况且东王富可敌国,若是叶成勉立下战功,将来再要撤他可就艰难,如今总算是两全了。”
明帝眯起眼睛回想往日,每次颁发给藩地的旨意,总是被敷衍了事,如今终于可以舒一口气。本应该朗声大笑的,却只淡声道:“不用再说,人都已经死了。”
“是。”杜守谦赶忙应下,请示道:“东王那边的银子只是做了账,要运到京城只怕还得半个月,依皇上的意思,这宗银子该归到哪一处?”
“不用入库,直接送到兵部调配。”明帝没有丝毫犹豫,展目看向北方道:“眼下战事大开,兵马、武器、粮草,哪一处不用银子来铺?国中节俭些没什么,前方战场上一定要跟上,让兵部用东王的这些银子,先撑上两、三年再说。”
杜守谦道:“是,皇上打算的长远。”
“朕倒是想一个月就打完,只是战事太难说。”明帝觉得有些疲乏,低头看着五枚兽印更觉厌烦,刚想叫多禄拿下去,却听外面一阵“咚咚”脚步声传来。
七皇子笑嘻嘻跑进来,启元殿的宫人皆不敢拦,除却他再无皇子这般随意,上前行礼道:“父皇,儿臣来给你请安。”
明帝将他拉进怀里,含笑问道:“今儿学了些什么?看把你高兴的,是不是又得表扬了?来,说给父皇听听。”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杜守谦见插不上嘴,也不敢出声打断,只好悄悄退了出去。
“父皇,这么多的金印?”七皇子看见王印,很是好奇。
“是啊,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明帝淡淡笑着,觉得王印上的金光分外刺眼,由得七皇子去拨弄玩,想了想问道:“祉儿,父皇记得你属兔是么?”
“是,儿臣属兔。”
“那好。”明帝将王印拿起来,毕竟是十分足金制成,手里份量很是沉甸甸,扬声唤来多禄,吩咐道:“把这几枚金印送到制器库,全都熔了。”
“熔了?”多禄有些怀疑,重复问道。
“嗯,给七皇子打一只金兔子。”明帝的声音如水平静,仿佛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起身将七皇子抱起来,笑道:“祉儿长大了,父皇都快抱不动你。”
七皇子搂着明帝的脖子,歪着头笑道:“儿臣听父皇的话,每天好生读书,等儿臣长得跟哥哥们一样高,就可以给父皇跑腿啦。”
“好,父皇等着。”明帝很是高兴,将七皇子放下拉在手里,替他扶正头上的小金冠,笑吟吟说道:“走,跟父皇看你母妃去。”
多禄命人收起王印,依旧用黄绫盖在上头,自侧门朝近路赶往制器库,到门口正好撞见司仪监的人,原来是给萱妃送金册过去。萱妃原本就册过妃位,金册并未销毁,如今只消重新取出来,因此也很便宜省事。那管事抬头看见多禄,忙不迭的请安道:“见过多总管。”一面躬身陪着笑,小心问道:“什么要紧事,还劳你老人家亲自走动?”
“你在正好,先跟我进去再说。”多禄朝身后招了招手,小太监赶忙将朱漆盘子奉上,边走边道:“皇上有旨,用盘子里这些黄金,给七皇子殿下打一只金兔子,等会我亲自丢进去熔了。你们只管赶紧铸出来,别的一概不许多问。”
“是,奴才懂得。”那管事亲自赶上来接过盘子,却不防份量甚重,险些失手摔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多禄,赶忙将张开的嘴紧紧闭上。
“弄好了,早点送到泛秀宫去。”多禄亲自将金印丢进熔炉,耐着性子等到金印化成一摊稀泥,留下一名心腹小太监看着,方才起身回去。
皇贵妃待人素来宽厚,平时也很大方,等会送金兔子过去,肯定少不了一份不错的赏银,更是风风光光的讨了个好。那管事自然是心花怒放,再想着给萱妃送金册,那更是难得的大喜事,只差没有偷偷的笑出声来。谁知兴冲冲赶到玉粹宫,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满殿宫人皆摒声凝气,因此小心翼翼禀道:“萱妃娘娘金安,奴才奉皇上之命送金册过来,恭贺娘娘荣升大喜。”
“出去!”萱妃面无表情,语气更是冰凉无味。
那管事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微愣了一下,只见萱妃抓起金册就扔过来,立时被金册棱角划破了头,慌得连连叩头道:“是,是是……奴才告退……”
“娘娘……你怎么了?”贴身侍女兰雅也是惊慌,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也出去,都出去!”萱妃合上双目颤抖,任凭泪水沿着脸颊一行行滑落,大颗大颗落在手中的信笺上,只是哭不出声来。那是在前一刻长嫂转交的家书,比起父兄亡故的伤痛,信上的字更似一把尖锐利刃,每一个字都戳在自己心窝上。
----汝兄亡,非天命!
闽东王急痛攻心病发,来不及分遣安排更多的事,临死前对王妃说了这六个字,让之务必书信于京中女儿,使其别被幻像蒙蔽双眼。
“呵……”萱妃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却是痛得一笑。
那年藩王入京时,自己还只是一名及笄少女。仰仗着父王素日宠爱,软磨硬泡要跟着进京游玩,最后换了男装扮成小子,混在王府的近侍队伍里面。藩王在京不得随意四处走动,再者还要进宫面圣,其余人等都只能留在住处,自然没有机会出去游玩。如此过了半个月,闽东王见爱女整日闷闷不乐,不由软下心肠来,许诺可以跟去西林猎场看狩猎,但必须呆在侍卫队里,不得多走半步更不许出声。
西林猎场的天空格外晴朗,云朵白得好似簇簇绵雪,东一堆、西一堆,那无穷无尽的碧空愈发澄蓝,让人心臆之间全是无限畅快。二十八岁的年青帝王,正当烁烁盛年之时,带着些许年轻人的负气,朗声笑道:“来人,拿朕的弓来!”并不见得如何华丽,却看得出打造很是精固,兼之良弓展长,更透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咻!……”一声急促的箭鸣划破空气,箭支闪电般飞逝出去,正中一只青色松子苍鹰,在落地的一瞬还拼命扑翅,惊起半空雪花般落下的片片羽毛。皇子们大多自幼跟着狩猎,成年后射箭之术都是不错。内臣们虽见惯此景,仍将叫好声吼得震天价响,藩王们自然也跟着喝彩,一时间颇有些地动山摇。
皇帝却只是淡淡一笑,掩盖了所有的情绪。火红赤兔马无比矫健,马上的帝王更是朗然傲气,龙袍上的四爪金龙双目欲呲,随着风生跃活动起来,那是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帝王威仪。年轻懵懂的少女幻想着,若是能站在帝王身侧,与他一同俯视普天下的子民,将是何等骄傲飞扬的心情?
凡是公侯家的未婚女子,都必须参加每隔三年的秀女选试,不过以当时闽东王之势力,其实是完全可以搪塞过去的。之所以后来进宫入选,成为后宫的一名嫔妃,不过是因为自己那一点固执。几年时间很快过去,终于再见到一面之缘的帝王,然而站在他身侧的女子,却是那位出身迷离、宠冠后宫的宸妃娘娘……
《元徽宫词讲的是什么》第19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