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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你这话倒像挑唆呢。”李澜把鹿脯咬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评断了这么一句。抬手制止了孟惟的否认,兀自说道:“孤也没说不用谢子念。可朝中除了谢子念总不能就都是庸人了,孤要叫他们做事啊。再者孤执政日久,更要……要恩威皆出于上?你先前讲《左传》的时候怎么说的‘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谢别威重,孤就更该布恩威于群臣了。强臣凌主,对他也不是好事罢。”
孟惟听得额角几乎冒出汗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殿下所言甚是。但用人的事,殿下还需审慎些。殿下到底对朝中百官的情形不熟悉,倘若误用奸佞,到时候只恐……”
李澜想了一会儿,把嘴里嚼着的东西都咽下去了,方才不紧不慢地说:“这好办。孤不熟悉,谢丞相总不会不熟悉的。孤给你一道手诏,你拿着去谢别府上——他病得不能见人,你就隔着帘子问他。倒不是一时间就要找两个宰辅出来,可再怎么,孤手底下也不能只你们师徒两个合用吧?孤看别个那些太子都是有一大批潜邸旧人东宫官的,孤也要。”
李澜说的话无不在情在理,孟惟当然不会拒绝。何况太子要选东宫官,于他是好事。他年资虽然浅薄,夹袋里没有人,可他如今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当朝最年轻的内翰,他在李澜跟前很说得上话——正是拓开人脉的大好时候。
何况有了小太子这一份手诏,谢府便再不能将他拒之门外了。
小孟学士心情大好地眯了眯眼,应声称是。紧接着又想起一事来,恭声道:“那鲁王和淮王随行亲卫的安置,是否一并向谢相问策?”
李澜端着汤碗吹了吹,道:“行啊。你去都去了,索性把要问的都问一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孟惟进门的时候,谢别才喝了药。虽说低烧不退,但谢丞相却没有在寝堂待客。书房里未萦药汤古怪的苦味,只有翰墨冷香。孟惟先是松了口气,继而觉得怅然,他抬手扶住作势要行礼的谢别,道:“师相不必多礼。”
“尔为钦使,礼不可废。”谢别推开他的手,神色沉静,下拜如仪。孟惟望着他赭色交领下露出的洁白后颈,是上等丝绢一样的质地。心襟微漪,有些后悔没有用唇齿在上面落下朱印。
但新贵的太子宠臣很快将心思收拢了起来,微笑着向东拱手道:“臣惟奉太子殿下敕,特来探望谢丞相。丞相乃柱国栋梁,万望珍重。太子口谕:孤实殷盼丞相回朝佐弼,你切记叫他好生修养。”
谢别看也不看他,兀自向东一拜,口称:“承蒙殿下垂问,老臣不胜惶恐感激,敢不竭诚尽心?”
孟惟尚且是第一次听他自称老臣,好不容易才嘴角的笑意抿了回去,结束了这一套礼数,再度伸手相扶:“好了,师相快请坐。前几日登门的时候,听闻师相病得起不来身,不知现在可好些了么?”
谢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他心中负气,却总不能质问这狂徒“为什么起不来身你难道不知道么?”。倘若说出口了,才是真的颜面无存。
孟惟倒不少这一口茶喝,径自说明了来意:“鲁王和淮王此番入京可不是单人匹马,别的不提,两人的亲卫队加起来足有六百之数。俊德坊那边这些日子可都热闹得太过了。”
“六百亲军。”谢别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而微笑起来:“京中有禁军十万,五百亲军,也值当你这样提防?”
“师相又何必诳我。”孟惟负着手,很坦然地望过去:“京中禁军十万,可有一兵一卒,是太子殿下调得动的么?”
谢别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道:“无。当年七王争位,诸王各自拥兵,诸军派系林立,才有那旷日持久的动乱,几乎酿下大祸。皇帝登基之后将禁军打造得铁桶一般,即便是最受信重如我,也绝不能染指分毫。十六部禁军正副卫统领都只听皇帝钦命,哪怕有监国太子传国玉玺,都调他们不动。他们只认皇帝当面亲口所传的旨意。若有妄动则为国贼,其余十五部当共诛之。”
孟惟“嘶”了一声,上前两步,低声道:“可陛下如今那样……师相何妨叫他们面圣,好叫太子名正言顺地接管禁军。”
“正是陛下如今这般,才更不能让他们面圣。”谢别略向后靠了些,神色凝重地掐着腕上的檀木香珠道:“其一,陛下此时神志不清,什么话都说的出口。那些人若有心怀不轨的,大可将皇帝神智昏聩之语奉为圣意,以行篡逆之实。再者……”
他似有顾虑,孟惟却已领会,点了点头,并不避忌地道:“再者,按黎掌院的说法,陛下现在病况已经日渐好转了……师相顾虑的是,是学生孟浪了。”
《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是什么意思》第10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