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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挡了贺帅的眼,贺帅抹了把,是血。他抬头,就看到站着的金贵,端着枪,一动不动。那血是从金贵的头上流下来的,很多,很多,到处都是。然后,就看到金贵的身体慢慢倒了下来,就倒在贺帅跟前。贺帅就愣了,完全愣了。
有人猛推了他一把,吼,“妈的,发什么愣!给金贵包扎!”贺帅在这吼声中回过神来,哆嗦着去捂金贵头上的洞,但怎么也捂不住,汩汩的血就如喷出的水。贺帅深吸了口气,就又用手去捂那枪口,还是捂不住。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
金贵的眼神开始涣散,贺帅的心就如被谁拿锤子硬敲着一般,浑身几乎缩成了一团……
“班长,班长……”听到金贵微弱的声音,贺帅忙把头凑上去,抓着他的手,喊,“金贵,金贵!”金贵的眼神已经没了焦距,只是茫然地看着,但是抓着贺帅的手却越来越紧,“抚恤金……一定要给我娘……天安门……下辈子……再去……”
握着贺帅的手松了。望着那陡然闭上的眼睛,一刹那,贺帅整个身体中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他大喊一声,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夺过陆少军手中的冲锋枪一下子跳到了掩体上,嗒嗒嗒扫射起来。有什么掠过他的脑袋,有什么擦过他胳膊,什么都不顾了,只有报仇,报仇!
敌人终于退了下去……
“金贵说,抚恤金给他娘,他还说,下辈子……再去看天安门!”贺帅哽咽地说着金贵的遗言,心里扯地难受。
陆卫军从水壶倒了点水出来,给金贵擦了把脸,又给他整了下衣服,戴上了帽子,说,“金贵,放心地走吧!抚恤金我会给咱娘。要我没死,我也一定带咱爹咱娘去趟长城,去看看天安门。
大舟走了,你也走了。路上,有个伴,总算不寂寞了……金贵,一路走好吧,下辈子,咱们还是好兄弟!”
少红点了根烟,放到了金贵头边。然后自己点了根,抽了口。坐在金贵旁边,平静地看着远方。良久,一阵口哨声从少红口中传了过来……
听着那熟悉的旋律,贺帅的泪刷就下来了……
那是金贵最喜欢的歌……
第15章结束
雾散开了些。天是阴的,沉沉的压下来。整个阵地一片灰暗,到处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很突兀地,一个声音从喇叭中传了过来。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但听地懂。贺帅直起了腰,凝神听着。
“对面的人好好听着,你们已经没出路了。告诉你们,你们已经陷进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投降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我们是优待俘虏的,有吃有喝。表现好的话,还有官做。奉劝你们,投降才是真理。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快点投降,不然……”
“操你姥姥!”随着一声怒骂,一个手榴弹扔了过去。喇叭里的声音中断了。
看着反身坐下的陆卫军,贺帅与王少红都没说话。陆卫军看着他们,似乎是才回过神,说,“一时没忍住,浪费颗手榴弹。”
顿了顿,沉了声,又说,“你们俩都知道,我没爹没娘,也没老婆孩子。光棍一条,我这条命不值钱。你们和我不一样,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你们肩上担的有责任……”
“班长,别说了,我不会投降。”王少红闷声打断了陆卫军的话,低头继续抽着烟。
“班长,我要真投了降,不就成你最看不起的孬兵了。我都撑到这份上了,如今要是投降,那就太亏了不是?金贵和大舟都瞅着我,要是真投降,这到了地下,兄弟也做不成了。”贺帅很直白。
一只胳膊伸了过来,贺帅被紧紧搂住;王少红被陆卫军的另外一个胳膊搂着,三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地下一起甩老K!”
既然下了必死的决心,反而放开了。贺帅检查了下腰间的光荣弹,想着最后多少要炸死两个。看着旁边躺着的金贵,也就不那么难过。想着马上就要见面,反而觉得轻松。
他们三个都受了伤,却谁也没想着去包扎下,想着反正就要死了,包个屁扎。谁也没说话,只默默地把手榴弹手雷摆好,检查下枪,把所有能用的武器都堆到手边上。等都收拾好了,就都坐着默默抽烟。
贺帅脑子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想。如今的他,一点都不害怕。就好象在入口等电影开始,只是等着。何况,身边有两个人陪着,地下有两个人等着,有兄弟,有朋友。害怕什么?
却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炮声又响了起来。“操,都轰三次了!”贺帅骂了句,忙帮陆卫军去抬金贵。小心地把金贵靠着大舟并排放好后,三人就猫在洞口,听着外面激烈的炮声。这炮声比刚才要轰地厉害。似乎有些不对。
炮声终于结束,三人钻出了洞。趴在掩体里,视线内却没有越南人出现。只是在远处有密集的枪声传来,但很快就没了声音。正纳闷的时候,贺帅视线内出现一面红旗。他有些不敢相信,拉着陆少军,贺帅指着那面来回摇晃的红旗,哆嗦着嘴唇,竟然说不出话来。陆卫军再次把他们两个搂进怀里,说,“死不了了!”
战争就那么结束了,快地让贺帅有些目瞪口呆。一切有些戏剧性,但人生似乎本身就是一出戏。说起来很简单,越南人只顾朝前攻,后面没顾上,结果被我们的大部队抄了老家,丢了自己的后方。
战争的胜利不是最高兴的,最高兴的消息是:他们要换防了,换到后方去,他们,要回家了!
全连集合清点人数,来的时候100多口,如今剩下的不到50人。指导员牺牲了,连长受了重伤。他们一班,还留着一条命的是:陆卫军,李飞跃,王少红,周盛,贺帅。全连中完完全全没有受一点伤的,一个没有。
烈士的遗体要送到后方去,命丢在这,魂却不能留在这。看着大舟金贵他们被后勤人员抬走,贺帅他们的手都举了起来。好好敬个礼,送兄弟们上路!
王少红在敌人第一次攻上来时就伤了胳膊,后来肩膀又中了一枪,流了太多血。撑到最后再也撑不下去,被抬上了担架,要送到野战医院去。走之前,他握着陆卫军的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苍白着脸,松了手。
贺帅也伤在了胳膊,但不算太严重;陆少军却是脑袋上血流地一塌糊涂,但他却怎么都不愿意离队,说都是蹭伤,副连长拿他没办法,让卫生员给包扎了下,就随他去了。
傍晚时分,疲惫不堪的一连离开了这个守了近两个月的阵地,急切地朝家的方向奔去……
路上不是很好走,散了的雾慢慢又聚拢来。副连长低声催着大家加快脚步,务必快点到达安全的地方。暮色越来越深,雾竟然也越来越浓。贺帅的脚步有些沉,挂在脖子里的枪也越来越重。慢慢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其实,这就是一场战争中的拉练,贺帅如今只勉强跟地上队伍。
《承诺书有法律效力吗》第1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