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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怎么也出城了?”宋既明淡道:“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送你一程。”周鸣玉眼见着他的部下去密林里牵马,便道:“多谢大人相送。大人还是快回去罢,城中的事,还要请大人多费心呢。”宋既明垂着眼,从部下手中接过缰绳,同她道:“谁说我要回去了?”周鸣玉看着那牵来的两匹马,眉心跳了跳,有些迟疑道:“大人不会要和我一起去罢?”宋既明理所应当道:“当然。”周鸣玉不太想与他继续同行,便道:“那晋州城内,端王若是找不到大人,岂不是个麻烦事吗?”宋既明道:“我不归他所管,若有受命外出,他也问不着我。今日我藏在车里,没人瞧见我出城,若我这样回去了,岂不奇怪吗?”周鸣玉看着车队道:“你可以……”“不可以。”宋既明淡淡打断她,把她的话全都堵了回去:“车队刚出来,回去太显眼。我不可能藏着回去的,你想都别想。”周鸣玉有些无奈地叹气,将另一匹马的缰绳接到手中,道:“方才是我没想到。早知道如此,上车之前,就该阻止大人的。”宋既明干脆地翻身上马,垂眼看着她道:“我要做什么,恐怕姑娘阻不了我。”周鸣玉无奈又无法,只得把风帽套上,骑上了另一匹马。“早知大人甩不脱,昨日在村子里,我便不与大人搭话了。”宋既明听着她这故意的小抱怨,有些想笑,又故意压低了唇角,道:“只怕你早知道了,也会想来套话。”他下巴扬了扬,指向前路,道:“姑娘,请罢。”周鸣玉笑了笑,一夹马腹,纵马向前而去。宋既明嘱咐了部下两句,立刻驾马跟上,很快追上了周鸣玉的速度,却并没有超过她,只是跟在她身后半个位置,保持着对四周的警戒。周鸣玉回身看了一眼,只有宋既明一人,并没有他其他部下。她有些搞不明白宋既明要干什么了。不带一个部下,就他自己孑然一身,难不成真就只是送她一程,只是这一程稍微有点远,要把她一路送到娄县去?她这么疑惑,也就这么问了。“大人不带几个部下一起吗?到了娄县之后,大人总不会是打算直接找那边其他同僚,打听那赵兴发的行踪消息罢?”虽然不是不可行,但这事到底是私事,这么明目张胆以公谋私,不像是宋既明的行事风格啊?宋既明瞥她一眼。“谁跟你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的?”周鸣玉哽住了。她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回过头,扬手一鞭加快了速度。亏她觉得宋既明是个实在人!一句话分三段说,怎么不憋死他!天气炎热,山中连鸟虫的声音都叫得懒怠。官道旁一处茶棚之下,正有几个过路之人坐在草檐下头,喝茶解渴。里头零零散散坐着的,都是些衣着朴素之人,因没什么多余盘缠,并不愿意过多浪费,所以才在这样的简陋茶棚下歇脚。偏偏茶棚最里头的角落小桌旁坐着的那个,虽然衣裳也是普通的素色布料,瞧不出什么花样装饰,但偏偏就显得贵气一些。这男子虽坐姿随意,头上又顶个斗笠,垂眼喝茶时并看不清脸庞,但就莫名让人觉得此人非同一般,不由得想多看他一眼。他姿态十分从容,仿佛并不着急赶路,悠哉地喝着粗瓷茶碗里又苦又涩的廉价茶叶,仿佛那是什么佳品茶叶,需要人细细品味似的。过路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忽然,有个衣着普通带着草帽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官道之上,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他看见茶棚,探身看了两眼,才快步走了过来,十分精准地坐到了最里头的这张桌子旁。于是这等待了许久的男人此刻才施施然抬眼,不是杨简又是何人?杨简不慌不忙地拿了另一只干净的茶碗,给他倒了一碗凉茶,推到他的面前。“一路辛苦,喝口茶,歇一歇再说话。”那男子看了眼四周,也顾不上喝茶,只微微倾身,压低了嗓音道:“您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杨简侧目瞥了一眼,此刻茶棚之中除了他们这一桌,就只有最靠外面的斜角处还坐着三个人。他轻笑道:“此处不好吗?不晒太阳又凉快,还能看得见官道。你一来不就看见我了吗?”那男子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同他道:“我不方便在这里把东西给您。”杨简轻松地说了句“成”,而后扶了扶斗笠,将放在一旁的长剑提起,从怀中摸了一小块碎银压在茶碗下头,对这男子说了句:“那我们走罢。”那男子连忙抱起包袱,跟着杨简走了出去。他们一前一后走上官道,直到离那茶棚远了些,看不分明了,杨简才寻了个斜坡,下到官道旁的密林中去,又往深处走了许久。
直到他们身影都藏在密林中了,杨简这才回头看他,微哂道:“此处行了吗?”那男子上身微弓,依然很是防备地看着四周,答他道:“不行,这里还是危险,有人藏在跟前都不知道,我们换个地方。”杨简抱着臂,眉眼里浮出些倨傲与不耐,同他道:“赵兴发,我已然按你的要求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了,你也别太过了。”赵兴发拧着眉道:“若不是先前李大人给我提了您的名字,我绝对不会贸然来找您。这东西我早都藏够了!我还要好好地回家找我家人,若不能放心给您让我脱身,我岂会这样折腾!”先前在娄县横死的那工部大臣姓李。他动身离京之前,杨简曾暗中前去与他相见,特意提醒过他一回娄县的情况。他固然是早做了准备,也的的确确是查出了东西,奈何身在端王所辖的地界上,百密一疏间难防暗箭,还是被轻取了性命。杨简此番前来,刚出上京不远便遭了暗算追杀。他命自己大部分的部下分散开来,分批分道向娄县而去,自己则带着几个近卫,一路乔装低调前往。饶是如此,他这一路依然没少遇到危险,粗粗数一数交手的刺客,起码也有个几十回。更不必去想,他那些替他遮掩行踪的部下,在外面更受了多少回截杀。杨简都不必特意去查,也知道是端王忍不住要对他下手。只是如此也颇令人惊奇,一个亲王,居然有这么多的死士来做这样的数轮截杀。杨简千方百计来到此处,第一时间去秘密巡查前头那位李大人横死的情况,几经波折之下,得知这李大人曾密见过一个人。之后有几番相见,尽是在晚上无人之时,还传过两回密信。只是李大人一贯谨慎,与此人所有来往留下的纸张信件,全都在看过之后便立刻销毁,所以一时便困难了起来。杨简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查,暗中里多花费了不少功夫,如此又查了许久,才找到赵兴发此人。这一看更是惊讶,与李大人密见多日的,居然是端王身边的亲随。这赵兴发躲藏和隐蔽的心思极深,杨简命部下去堵,居然硬生生让他跑了两回,最后还是分了几路合围,才逮住了此人。赵兴发一开始咬死了话口不松,一问只是全不知,杨简原本想谨慎些,但见他居然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松口,便干脆同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横竖他相信那李大人,既然赵兴发与他多次来往,想必也算不上什么十足的对家。也就是杨简这次说明白了自己的名字,赵兴发才松了口,只是一样东西来来往往折腾了杨简许多次,也确认了他好几回,今日才方敢约他偷偷摸摸地相见,把东西交给他。杨简单为他也折腾了许久了,说不累不烦是不可能的,此刻干脆向他伸出手来,道:“少那么多废话,东西不给我,你想保命也难。”赵兴发早也不想拿着这东西了,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把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袱塞到了杨简怀里。杨简接着,正要打开来看,赵兴发又立刻按住了,十分紧张地同他道:“此刻别看!别看!等大人安全了,回去再看!”杨简没动,只是凉凉地扯了扯嘴角,道:“不让我验货,我怎么放心?若是你前脚给我个假的,后脚就跑了,我想找你都不好找。我可不想再带着这么多人和你多费时间。”赵兴发听到这句,往四周看了看,问道:“大人带人了?”杨简反问道:“不然呢?我还真自己来?”赵兴发这才讪讪地收回手,道:“好,好……但大人还是回去再看罢。我都走到这里了,给你假的又有什么好处?不给你真的,恐怕我回去了也没有活路……”杨简懒得听他碎碎念,打开包袱角向里看了一眼,粗粗拿手指一拨,果然见到许多熟悉的字眼。的确是真的。杨简猜到赵兴发不敢给他假的,但此举也不过是为了再做确认,既然证明没有问题,那也就可以结束。“成,那就这样,你——”他话音尚未落地,林中突然穿来破空之声,有数支冷箭迅疾而来,直袭向他二人。赵兴发大叫一声便抱着头低下身来,往反方向连滚带爬地跑去。杨简冷着脸,一手将包袱紧紧拿好,另一手拔了剑几下将已到面前的冷箭劈落。林中枝叶摇摇,同一时间,他的部下在树上几下腾挪,直向冷箭飞来的方向而去。杨简并不恋战,看到有部下过来保护,立刻便反身追上赵兴发。他提着赵兴发的腰带,疾跑加轻功地迅速拉开了一段距离,而后立刻把他扔到了身后紧随的部下手里。“把他带走!”他没有多说废话,立刻便转了一个方向跑去。追来的人看见赵兴发已经将东西交给了杨简,便也不着急去追赵兴发了,只是迅速集中力量向着杨简的方向追来。杨简早做好了准备,在部下的掩护下一路奔袭,很快甩脱了身后的人,到达了计划好的一处驿站。此处他也没来过,但部下已经定好房间告诉过他位置。他也并不是为了在此处停留,不过是一路被追得紧,迫切地需要做点假象。于是他从容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在房间里仿佛当真住下了似的弄出点响动,而后立刻便从后窗跳了出去。如此反复了几回,到了傍晚,他才终于进了娄县县城,回到了真正准备落脚的客栈。杨简从容地将包袱挎在上身,掸了掸衣角的灰,卸掉斗笠走进客栈,大步几下迈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检查了一下门框边缘,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地推开门去。门打开,他一只脚迈入尚未落地,忽而觉得不对,立刻闪身向后,却已躲闪不及,铺面便有一团灰烟混着些粉末朝他脸上扑来。杨简反应奇快,立刻屏住呼吸,用手臂捂住口鼻后退,但他身后的房门却立刻打开,有死士一前一后持剑向他刺来。他的反应已经算是敏锐,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吸入了些药粉,立刻便觉得身体有些泛软。他屈膝闪过二人夹击,立刻躬身往楼梯处去,可随即便有更多的死士冒出来堵住他去路。杨简一脚踹开几人,直接从二楼的栏杆上跳了下去,因腿下无力,被迫滚了一圈才立住身子,但一楼大厅里坐着的客人,几乎在同时从桌椅下抽出了刀。
《剑来崔瀺和齐静春》第79(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