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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三天共有七十二大狴牢,幽阴莫测。行云还没到天牢上空,就已听见以枷棒击人的声音,悲号彻天。这里是五雷斩勘司,寓意先斩其神,后勘其形,以致勘形震尸,使之崩裂。
守门的兵役见到钤了印的神烈阳雷密谕,忙双手秉胸凛遵宪命放行,迎道皆叩首:“伏柔将军圣安!”有人看素常修洁的他,袍子下摆都湿了,还上来殷勤看问。
深处更有数队兵士持灯来回巡弋,伏柔道:“大天帝陛下委我来亲自审、亲自问、亲自判,你们都下去吧。”
“咔”的一声打开牢锁——里头吊着一个血人,沈并被捆在十字桩上,神志已半昏了。
大牢死一般寂静,伏柔无声无息地走上前去,捆缚沈并的仙索便断了。看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伏柔一头对面坐了下来,干脆又脱掉了袍褂,转身弛然地向他打招呼:“你好啊。”
沈并痛苦不堪,不能举足,只能匍匐而行,勉强把脸转向他。
“将军不认识我不要紧,我可认得将军。”伏柔脸上绽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将军的母亲天河圣女可是个大善人,常念心经,推心悯恻,超度恶鬼,有幸见过圣女几面,折服不已。”
沈并显然不想承接这个话题,他勉力移至窗边,仰首望天,望着开始下雨的天,深深呼吸了一口还算清冽的空气,满身的白发令他便如一只重伤的雪狮,阖目再不语了。
“外面现在神妖大战,滚热乾坤,这里却是清凉世界,不好么?”伏柔格格一笑站起身来,也踱到窗前看了看外头,叹道,“也对,可叹圣女之子何等瑰玮博达,坚忍磊落奇男子,千岁便已成为雷部威将,年少意气峥嵘,功名熏灼,这时应该在阵前勇冠三军才是。若非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想慕不已,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哪里会卷入这等无妄之灾之中,无限风光尽被他人占了呢?苦也苦也苦也呀……”
这话似虚而实,似实又虚得四边不靠。可是沈并已仿佛不再漠然,听着这辞气,眯紧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
看着这一幕,伏柔回身笑问:“我说的不是么?一千年前,所谓太微大天神瑞应转世,下凡历劫度人,这等后世必然传为佳话美谈之故事,独独在你眼中,可不是一场夺舍了你清莹竹马的事故么?你早早发现所期早已非人,便不顾一切寻求查明真相,只可惜……你那两小无猜的幼弟早就死透了!”
“真乃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呐。”俯身想一把挽起他来。
沈并却突然暴起,轰!将伏柔摁在了墙上,袖中内藏快刀数把,控以机关,迫在眼前的刀锋让颈部一阵寒栗。沈并的五官都像拧歪了,看去十分狰狞,眉梢上的新疤不停地抽搐着。
“呵,看来说中你的心事了,不要激动嘛。想杀了我?不至于,往后还有打不完的交道。我看你也不必要那么痴,看看你——”伏柔,嗓子一甜,知道是被他的暴怒力量震得咯上血来,“再看看我呢?”
只见伏柔的面皮立即剥落,几个呼吸间就变了千种样子,各种形容自具一格,也不能尽述,可是最终停在了沈并最不能直视的——那是一双多么明洁、湛晴无云的眼睛。
而化成“檀弓”面容的“伏柔”始终含笑,眼中熠熠发光,澈如秋水的眼底却映出一副别种诡异的画面:那是一个着巫祝服装的妇人,双手掩面,泪水从中指缝间淌下,却只压抑着不肯放声。
“你敢说不认得这个贱人婊子,你不是第一个查到的么?”轻轻吐字,可是下一息就忽的发狠,“伏柔”的每个字都杀气腾腾,“她——魏华存,魏伯阳之长女!原本随父登上三十五重天修行,也算得是一个高门贵女。可是后来魏氏全族罹难,她立誓复仇,潜心研究魏伯阳一篇遗作,可惜先天不足,后天无补,急于求成挟邪媚道,心术颠迷不料只练成一番巫蛊之功,为隐瞒魏氏后人之‘正音’,嫁与凡人扮作哑妇,在外冒充先父之名,到处招摇拐骗,几千年不休精研巫蛊红死、嫁接魂魄之术!”
细白似葱枝的手指缓缓将衣服剥下肩角,露出了一个和真实檀弓如出一辙的红印:“这根本不是什么胎记!这是那蛊婆贱妇的凶证!是你那幼弟还在襁褓之时,被她生生摁到丹鼎炉壁上炮炼烘炙作法事,烫了满身的水疱落下来的!对从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儿子,竟没一点子母情,这一手算得上辣!天知道她用多少荼毒手段残害了无数子女,整整数千年,才终于得手让天帝借尸还魂!那些无辜的孩子,衔冤屈死在地府哭声似浪,死时怨气太重、无法转生,戾气直冲九重天,乃至千千万万个小鬼纠集变成一团颠狂厉鬼,法号为‘尸陀林主’,可是正正真真顾名思义的!后来那厉鬼……”
《对月形单望相护》第47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