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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就这样存在在他的生活里,他的记忆里,以及……他的心里。
引流通渠是答应了宋遥而唯一没有做到的事情。当时的图纸仍在,任霁宇想开春以後冰雪融化就开始动工,这样到了旱季便也不会像这次这般,庄稼作物颗粒无收。
和新来的县太爷商讨这件事的时候,他才从言谈间得知,原来这位县太爷和宋遥是同期入朝的。
「远之为人耿正,坦直敢言,然官场险恶,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是他所不会的。当年他被贬外放,不能同朝为官,亦感可惜。若多有几个如他这样清正廉洁之人,也是江山之福。」
听到平时惜字如金的县太爷破天荒地讲了这麽多,任霁宇不觉惊讶,惊讶之余又是茫然。那是他未曾见过的宋遥,少年成名,意气风发。而他认识的,只是一个温软安静的人,肩负着沈重的担子,常常蹙着眉头,好像满腹的心事。
他多想看看那样子的宋遥,若是那张清秀端方的脸上挂着从容自信的笑,该是一种怎样的风采?
他觉得自己似乎曾经见过,但又不记得了。
转眼年末。外头已是一片冰封雪寒,各家忙碌着准备除旧迎新。
这年灾祸频发,於是到庙里烧香的人也多,都在祈求来年能一扫霉运,喜事迭至。
任霁宇一个人窝在冷冷清清的宅子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其实说没有人那是不可能的,任老爷的三位夫人,伺候几人起居的下人,当然都是人。
只是这会儿,自己的亲娘二娘三娘都回娘家过年了,便想起那些下人也是有家人的,已经习惯了做善事的人,大手一挥,你们每人到账房支十两银子,都回去和家人团聚吧。於是,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一个人也有一个人好处,比如喝醉了不怕丑态百出,只是若放到以前,就算醉到丑态毕露也没人敢笑;又比如杀人放火也没人会来阻止你,当然,就算没人阻止他也不想因为一时无聊而惹上牢狱之灾;又或者,可以随便唱随便笑……
任大少爷发现自己的生活真是贫乏的可以,现在也不是收田租的时候,也不是出粮的时候,以前和老爷子横霸乡里,就算现在可以多做些好事洗白白了,但是放眼望去都是对他害怕又敬畏着的乡人,自然也没什麽亲朋好友可以走街窜巷。
就连个……想要一起喝酒的人也没有。
抬头望天,灰蒙蒙的云层,便想今晚可能会下大雪吧……?
不知道……他在哪里?
深吸了几口透彻心扉的寒冷空气,任霁宇摸摸肚子,一个人往厨房走去。
往年每逢过节,家里都张灯结彩,还要从城里请来戏班子敲锣打鼓唱个三天三夜,宅子满是食物飘香,陈酒醉人。一切世事如过烟云眼,谁曾想,如今寂寥至此。
厨房里有人哼着小曲儿,任霁宇探头进去,发现是老厨子正在灶台前忙活。
「好香,有什麽吃的?」
厨子回头,脸上笑咪咪的,「有!少爷您回房等一会,我一会儿就给您端去。」
「不了!」任霁宇随意找了个地坐下,玩起桌上的竹筷,「我就在这等好了。」
「好咧!」厨子吆喝了一声,往热了油的锅里丢入葱姜蒜炝锅,炸出香味後,锅铲在铁锅上一敲,铿的一声,火苗子窜得老高。不一会儿端了几个热腾腾的菜上桌,便又哼着小曲儿不知在忙活什麽。
任霁宇挑了几筷子菜,然後好奇地问道,「什麽高兴事?刚才就见你乐滋滋的。」
见任霁宇问自己,老厨子放下锅铲,脸上拧着笑,神秘兮兮地走到任霁宇面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金钗递给任霁宇看。
金钗没什麽特别,做工也不算精细,任霁宇拿在手里掂掂,约莫花不了几两银子。
老厨子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媳妇儿跟了我这麽多年,在家又带孩子又要照顾老人,还没送过什麽象样的东西给她,这不,少爷前一阵赏的银子加上自己存的,就上城里给她打了钗,讨讨她欢心。」
任霁宇笑着将金钗递还给他,「我娘那里有的是,我给你去挑几个好的来。」
「别别别!」老厨子连连摇手,「少爷的好意,奴才心领了,但是这个不比别的,拿别人的东西送她可就没那份心思了。」
任霁宇心里不禁好笑,老厨子一大把年纪了,听说去年都抱了孙子,想来他娘子也是一半老徐娘了,但他还像个初恋的小夥子一样。
「你们真恩爱……」
听到任霁宇这麽赞道,老厨子笑得更开心了,「那是,那是!谁不知道,我媳妇儿当年可是镇上有名的豆腐西施。每天为了见她而到她豆腐摊上喝豆腐花的小夥子,能从街头排到街尾……但她就是看上了我。」说着竟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
「哎,那你们是怎麽好上的?」
老厨子望着天上想了想,然後说道,「那个说来就话长咯。不过喜欢这东西啊,还真是折磨人。看不见的时候,就往死里想,看见了又觉得不好意思,怀里像揣了只小兔似的怦怦乱跳,又总想着对她好,只要手头上有好东西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看到她难过心里也会不舒服,看到她高兴了就和掉进了蜜罐一样,要是她能对我笑上一笑,我都能乐腾好几天……咦?少爷?你怎麽了?」
任霁宇回过神来,才觉自己脸上一片湿凉,伸手摸了摸,竟然是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是、是被热气熏的……」连忙用袖子擦擦,「我已经吃饱了。」转身落荒而逃。
《落梅什么意思》第2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