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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故意放火。」
众人哗然。
「你怎麽知道的?」
宋遥将手里那一团焦黑的东西递到任霁宇面前,「米被换了,而我们当时只检查了前面几车,於是有人便在我们发现前一把火把所有的米都烧干净。」
任霁宇从他手里捏了一点起来,看了看,「为什麽要这麽做?」
宋遥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了,那就要问押粮来的官兵,或者去问问路经的各州知府更好……」
众人约莫猜到宋遥的意思,曾有派往边关驻地的官粮被沿途的官员明扣暗换,送到驻地官粮变官草的事屡见不鲜,想来这救命用的粮食也定是被人这样给贪了。
乡民们窃窃私语起来,有激动的几个说得大声了一点,便全都被宋遥他们听在耳里,无非就是什麽不得好死,这样的贪官还不知有没有天地良心……
任霁宇回头看向宋遥,只见他沈凝着脸色,肩膀微颤,便走了过去拍拍他肩膀,安稳道,「别想得太多了,他们并不是在说你……」
宋遥身体一侧,甩开他的手,径自离开。
「宋遥?唉!宋……」叫也叫不回头,想来是真的戳到了他的痛处。
见宋遥这样,乡民们便也都不再出声,经过了那场大瘟疫,接着又是这次的旱灾,有人也早听说了任家要引流通渠是宋遥的主意,所以,虽也忌讳他的过去,但很多人早已把宋遥当作自己人看待,故而刚才才会那样直言不讳。
年长的老人拖着县太爷,「大人,你去给小宋说说,我们骂的不是他,那孩子肯改过自新又帮了我们这麽多事……」
马厩那里马儿一声长鸣,接着急蹄而走。
众人追过去,正撞上宋遥打马出来,宋遥缰绳一收,高头云骢腾跃而起,自众人的头顶上跨过,甩开蹄子正向城外而去。
「那个家夥……他这是要闯祸?!」任霁宇低咒了一声,转身进马厩牵出另一匹马,翻身而上急急地催马追了上去。
乡间小道上,两匹马一前一後,风驰电掣,尘沙飞扬。
「宋遥!宋遥!你快给我停下来!」任霁宇在他身後喊道。
「驾!」宋遥根本不听他的。
「宋遥!你听到没有?!」任霁宇催马赶了上去和他并行,「你这是要做什麽?还不快点停下来?」
见宋遥神情凛冽目视着前方,似乎一句都没听进去。任霁宇扔掉马鞭,脚踩马镫,借力往他那里一跳,扑住他,将他带下马,然後抱着在地上滚了一滚才停下来。
「你疯了?!」任霁宇将他压在身下,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忘记自己是什麽身分了?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出这方圆百里意味着什麽你还知不知道?」
宋遥瞪着眼睛看他,胸膛剧烈起伏,过了良久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对不起……」
任霁宇松了一口气,从他身上翻下来,也不顾地上的沙石尘土,和他一样仰面朝天在地上躺着。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这样的人,怎麽会渎职忽守,私吞银两?」
身边静了一阵,才听得一个清澈温淳的声音,「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只是这一片天空开阔,却无我容身之处。不过是想一展宏图,到头来却是一枕黄粱梦方醒。」
任霁宇想了想,有些云里雾里,「我是听不明白你们读书人的话。」说着站了起来,展开手臂转了一圈,「何来容不下一说?你现在,不也还在这片天空之下?」
宋遥一愣,紧接着面前罩上一大片阴影,遮住碧蓝的苍穹,彷佛被笼进了狭小的天地里。任霁宇低着头看他,眉角微微上挑,眼底是不藏任何心事的坦率。
这样的人,无忧无虑,该是活得很轻松吧……宋遥心想着,不觉看得错了神。
见他的视线彷佛钉在自己脸上,任霁宇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麽麽?」
宋遥回过神来,嘴角一勾,「没有。」说着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任少爷,原来说好灾粮一到便将你出借的米粮归还,现在看来,在下是要失约了。」
「没什麽,反正我也不在乎那些。」其实任霁宇很想说,米粮不还可以,但是当时说的好像不是这麽简单而已吧?但是想想现在的情况,也不是玩笑的时候。
两人骑着马往回走,一路无言。日影西沈,斜阳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人影,任霁宇无意间回头,发现身上铺了一层落日余晖的宋遥,看起来格外的寂寞。
灾粮被烧,灾民们再次陷入窘境,眼见着一层秋雨凉似一层,不知这北方饥寒的冬天要如何挨过?
为着此事,上头欲将县太爷革职查办。宋遥几次代笔上书申冤,却被上头压了下来,显然官官相护,从灾粮里捞到了便宜的官员谁也不愿意让这件事给闹到外头。
县太爷离走的那天,宋遥便也离开了县衙又回到了先前劳役的地方。
辖管的军士和一起劳役的囚犯见了他回来,并没有多大的议论,就好像他一直在那里没有离开过一样,虽然还是如从前那样很少和他搭话,但是态度上温和了不少,至少不再没事就羞辱欺负他。
在堆场搬了两天石头,宋遥便被叫去帮忙整理文书,虽然也是劳役,但比起那些体力活显然要好很多。任霁宇时不时地会来看他,带一壶酒两三个小菜,也不急,总是等他把事做完了才让人转告一声。
宋遥待在军营驻地里,外面的事了解得不多,任霁宇就常常和他说些县里的事,诸如旱情虽缓,但今年颗粒无收,很多人都投亲奔友去了,留下的也都打算听天由命,新来个什麽事都不管的县太爷,只顾自己吃好用好,还要乡民出资为他修缮府衙……
《落梅风 by》第1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