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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小孩子听见了安永的话,顿时也喊了一声:“别放箭!”
图默特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弓箭,喃喃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桃花石小孩。”
眼前这小孩子虽然衣衫褴褛,脸颊却丰圆可爱,看着像是偶然走失在这山中的孩子。那孩子听见安永说中原语,立刻投奔到他脚边,抱着他的腿喊道:“你们是可汗却霜的队伍么?我要见可汗,我要见可汗……”
一旁的图默特顿时傻眼,瞪着那孩子问道:“你这个小崽子,为何要见可汗?”
那小孩顿时警觉起来,掉脸警惕地看着图默特,却不肯再说话。
安永怕虎背熊腰的图默特吓到了孩子,连忙挥手制止了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顶问:“这一路只有你一个人?饿了吧?”
说罢他径自解下马鞍上的皮囊壶和干粮袋,递给那小孩子。那孩子一看见食物,两眼立刻饿狼似的亮起来,毫不客气地从袋中掏出肉脯和炒米粉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咳嗽,却不肯停。
安永等他顺过气,才又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直勤。”那孩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回答。
“那么,直勤,你为什么想见可汗?”安永见那孩子犹豫地望着自己,眼中始终带着惊怯,便轻声安慰他,“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如果你有很重要的原因想见可汗,我们也许可以帮上忙。”
直勤又盯着安永看了片刻,最后终于相信了他,开口道:“可汗是我爹。”
当场一群人全惊住,尤其是安永眼睛瞪得最大——这……这不是《还珠格格》么?
图默特立刻扬起鞭子就要抽直勤,骂道:“你这个连柔然语都听不懂的桃花石小鬼,也敢大放厥词!还有你这名字,直勤——直勤就是王子的意思,这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安永慌忙伸手将图默特拦住,劝解道:“将军别急着发火,他还是个孩子,先把话问清楚再说。”
“好,就让他说,我倒要听听,他是如何成了柔然直勤的!”图默特气呼呼道。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安永便吩咐众人继续下山,将这个孩子带回了营地。一番梳洗之后,小直勤暂时换上了冬奴的衣服,拖衣牵袖地走到众人面前,顿时把大家都看傻了。
眼前这孩子,活脱脱就是个奕洛瑰的缩小版,这下饶是最忠贞的图默特,也只能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娘说,我爹是柔然可汗,所以我叫直勤,”直勤坐在胡床上说出自己的身世,认真的小脸严肃起来,更是像极了奕洛瑰,“我娘和我都是陇西李家的仆人,我娘过世以后,我就做了小郎君的跟随,主人这次带我们一同往西域去,路过阴山的时候,他说柔然可汗今年就在这阴山中却霜呢,所以晚上在山下扎营的时候,我就偷偷跑出来了。哪知道一连在山中找了两天,都没找到……”
这时图默特忍不住插口道:“你来晚了,可汗早在半个多月前,就拔营回新丰城了。”
直勤一听他的话,顿时像被泼了一桶凉水,两眼扑簌簌掉下泪来:“早知我就不跑了,李家小郎君对我可好了,我也舍不得他……”
“别哭别哭,”一旁的冬奴赶紧拿了帛巾给直勤擦眼泪,安慰他道,“就算那小郎君对你再好,爹爹还是要认的嘛!”
这时图默特仍是将信将疑地问:“既然你是可汗的儿子,你娘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李家做了奴婢?”
“我娘说,她是宥连家的女儿,当年可汗还没娶温石兰家的女儿做可敦的时候,是最喜欢她的,”小直勤努力回忆着母亲过去告诉自己的那些点点滴滴,将之尽量完整地说给众人听,“我娘胆子很大,很爱骑马,可以骑在马上连跑三天三夜不合眼,所以她最喜欢骑着马去战场找我爹。只是后来有一年冬天,她在回盛乐的路上遇到了狼群,被抓瞎了一只眼睛,身上也被咬了很多伤,是陇西李家的商队经过救了她。”
“那么,你娘后来为什么不回盛乐找你爹呢?”冬奴听了直勤的故事,觉得惊心动魄,忍不住入迷地追问。
“等我娘养好了伤,又生下了我以后,才知道我爹已经娶了温石兰家的女儿,所以她就不回去了。再说我娘喜欢上了我家主人,情愿给我家主人做驯马的奴婢,”小直勤回答得很坦然,倒是帐中的几个大人听了脸色有些讪讪的,“她说其实我最好也不要回去,在李家吃的好、用的好,做柔然的直勤太累,不是割肉祭神,就是流血打仗,还是进了李家,才知道什么是神仙似的日子。”
安永听了小直勤的故事,由衷觉得小直勤的娘比他的爹人品要靠谱很多,不由地转脸问图默特:“图默特将军,这孩子说的话可像是真的?”
这时一旁的图默特早听傻了,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十年前可汗的初恋情人在大漠里被狼群吃得干干净净,那悲剧,盛乐城中可是人尽皆知啊。
“大,大概是……真的吧?”图默特结结巴巴地回答。
安永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个消息报知给奕洛瑰比较好,于是他收留了小直勤,又趁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写进了奏疏,准备转天就递往新丰城。
结果第二天一早大渠刚刚开工时,安永忽然收到营官来报,有一支商队今天早上找到了渠上,商队头领正向开渠的军人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个小男孩呢!
安永一听便知是李家的主人找上门了,回营帐将消息告诉了直勤,小直勤一听主人找他立刻就哭了,抽抽搭搭地说要回去。安永拿小孩子没办法,赶紧哄了两句,牵着他的手陪他去找主人。
李家的驼队非常显眼,当直勤跑到渠上,一眼看见队伍当中最豪华的那一辆驼车时,立刻圈着小手高喊了一声:“小郎君——”
驼车的帐子里立刻钻出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脑袋,哭哭啼啼地望着直勤呼唤了一声,便要往车下爬。这时帐中却忽然伸出了一只白玉般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小郎君的脑袋,将他拦回帐中。
须臾之后,就见几名仆从在车边放下了一张裹着织锦的脚踏,而后车帘向两边掀开,车中缓步走下了一位风神俊秀的男子,手里还抱着个唇红齿白娇滴滴的小孩子。
安永便知道这一位就是李家主人了,于是他领着直勤走到那男人面前,尴尬地行了一个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料这时李家的主人却主动开了口,笑道:“公子应当就是博陵崔三了吧?果然好神采,陇西李七久仰了。”
安永一怔,不由望着眼前这人,只见他左手轻松地抱着孩子,右手还在悠闲地摇着一把白羽扇,一身白纱衣裳被风轻轻吹动,不染尘垢,清净端庄悠然之貌,令人一见之下,不由心生欢喜。
这个时代的名士风采,安永总算真正领略。他约略知道陇西李氏也是与博陵崔氏不相上下的阀阅世家,只是并未世居新丰,如今一门之中,声名最响亮的就是眼前这位李七——李琰之。
《当生如是心》第5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