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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
我再从梦中惊醒,睁眼再望向四周,先是头脑浑浑噩噩感觉自己神志不清,再是怔愣片刻后立马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最后心中才很快便振起一种膨胀感,那种膨胀感牵扯着我,牵扯着我仿佛每步踩在地面都不太真实的步子,最后将我牵到了谢远的房间。然后我心中涌起一种酸涩,每一个神经细胞都跳动起来--因为此时此刻呈现在我眼前的家中的设施布局,我所处的房间,我所看到的年份与日历,都已然回到了我高三那年。
十八岁那年,我失去了太多太多,也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比起一下子重生带来的惊慌,其实坦诚说,我心里面更多的是喜悦。因为这证明着让我缺失了人生有了可以弥补的机会,也让我的人生,有了可以向他道歉、好好重新爱他的机会。
我原先是个雷打不动的唯物主义者,本来不信重生这么一说,那次梦境却不知为何让我慢慢接受了。而且比起说我迷信,我更愿意认为这是一种心灵的弥补——无论此刻我所处的情景是真是假,我都希望结局是好的。
我都希望,这一次,我可以好好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的房间没有锁门,我轻轻敲了两下,还仿佛做梦般地走进去。我看见他单膝跪在地上仿佛很匆忙似的把柜子底层的抽屉推回去,然后抬头看我,眼底布满惊慌。
谢远……
我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我不用猜也知道他正在做什么,知道那是他又在吃药。他病情发作难受时总是不吭声,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大把大把地吃药。一个人咽下苦涩的药片,再给自己灌上几口水,把身体的难受暂时压下去后,又恍若无事地走出房间。
心中泛起大片大片的苦涩,好像吞下那些药片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看着他的脸,蹲下身问他:“昨天夜里,是不是又没有睡好?”
昨天夜里,是不是又在吃药,是不是又想要自杀了?
这两句话我压抑在心里没有问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回复我的问题。
谢远没有吭声,后来干脆不看我,说:“没有。”声音同样轻。
他也许一时不能清楚我为什么会主动关心他,为什么会突然走进他的房间,第一次那样主动地问关于他的身体的问题。为什么他会突然被我在意。
因为上辈子的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上辈子的他也从来没从我这里得到过多少爱。
所以他撒了谎,不愿意对我说实话,但我知道那并不是诚心,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他撒起谎来不像骗人,他每次撒起谎来摆起那副样子都不像骗人,所以我信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后来他坦白,我哪里会知道他整日整夜那样难受。
我似乎看到他的身躯在轻微颤抖。网上说这是什么?好像叫作躯体化。他死后我在网上查阅了不少关于他病情的相关资料,了解了不少,却也才知道他生前过得那么痛苦。
等我醒悟过来,已经迟了很久了。
我心中泛起一阵疼痛,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颤起来。我伸出手,将他搂在怀里。时隔多年再一次感受他的身体,好像所触摸的一切都不真实。他的肩膀有些硌人,衣服感觉空荡荡,原来他生前那么瘦,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呢?
我轻声对他说:“谢远,如果晚上难受了和我说,不要自己忍着。”然后我又补充了一句:“不舒服的话,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上辈子他从来没有被我这样主动抱过,我感觉到他此时此刻的身体有些僵硬,却也没有将我主动推开——他也不可能将我推开。他任由我抱着,但也一直没有回抱我的动作。许久,我听见他说:“航航……会讨厌我吗?”
如果我来找你,会觉得我烦吗?会有一天,也像别人那样讨厌我吗?也会认为像我这样的人,让你丢了脸吗?
我猜想这才是他话里的意思。
我感觉自己眼眶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大片大片的湿热打湿了我的脸。我说:“不讨厌。”
怎么可能会讨厌。
他这一次将我搂在他的怀里,用指腹为我擦去眼泪,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他说:“好。”
过了一会他又说:“这就够了。”
二
他来人间十八年六个月零五天,我却用一生来怀念。
他一生中没有做过的事情太多太多,我错过了他生命中重要的时刻也太多太多。我亏欠他太多,常常想着怎么好好地补偿。这几日我极力偿还,有时往他房间里塞点自己做的手工,有时塞点自己为了开导他而写的信,有时塞点零食。做这些我什么也不为,只为他留在人间的日子再长一些。
后来我觉得这样进展也许太缓慢,我甚至一改上辈子任性傲娇的姿态,下了课就拉着他到走廊,有时候是和他说话,有时候是和他讨论学业上问题,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和他站在走廊上静静地待着。
他很少与人有过社交,和我说起话来更是打磕巴,他脸皮薄又不经逗,特别容易害羞。就好像那天我对他说:“谢远,今天下午可以不要走那么快吗?你可不可以等等我,我想和你一起走。”
就好像你的光阴一样,可不可以不要走得那么快。愿不愿意放慢一些,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上,然后我们一同走完往后的岁月。
这样的话,无论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这样长的数字,于你于我,都不会很难熬。
谢远没看我,他先前一直沉默着看着远处,但我看见他听见我的这句话时耳朵就唰一下变红。然后我却听见他说:“……你不介意吗?”
《南归喜事电视剧》第1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