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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病了半个多月,终于万念俱灰,偏偏这条命如裹脚布般又臭又长,一直熬到入冬,最后一口气还没咽下,小院却来了一位客人。
龙渊来的急切,身上卷着凛冬的寒气,肩头的落雪尚未融化。
公子寒心中凄惶,心说自己活着时他不来相见,死前送别又有何用处?再说他有满宫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娇妻美眷和俊俏少年,自己这骇人的残躯,若与他相见,岂不是连最后的回忆都毁了?
示意棠溪赶他出去,龙渊却一把攥住自己的手,伏在耳畔说:“你等着我。”
公子寒一怔,只想狂笑三声。
何等讽刺!何等可笑!你负我一生,有何面目在我临终前要我再等着你?我哪有时间,就算还有,我又怎会一蠢再蠢,此生为你不得善终,连轮回转世都不得安宁?
终于维持不了多年强装出的平静,悲愤、讥讽、懊悔、绝望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逼得人五内俱焚,公子寒胸口剧痛,心想若还有一丝气力,定要坐起来与那乞儿拼个你死我活,质问他为何忘恩负义,为何始乱终弃,为何自己一腔赤诚,换来他冷漠如斯?
你等着我,你一定等着我,你再等我最后一次。
龙渊一夜未睡,泣血般在榻前翻来覆去的说着,念到喉咙喑哑、双眼赤红,仍不依不饶。一直说到公子寒连声喟叹,从榻上慢慢坐起来,绕到他身后,亲了亲他的发顶,回答道:“我此生过得不堪,心里确有万千遗憾,却也不悔,你不要难过。”
说罢从背后圈着他,将侧脸枕在龙渊肩头,依依道:“你要是舍不得,就留下陪我几天,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龙渊仿佛没有听见,根本没理睬自己,棠溪却放声大哭起来,叫道:“公子已经走了,不能再等了。”
公子寒一惊,抬头一看,果然榻上躺着一具干瘪肉身,面色灰白,两腮深陷,全身衣裳又旧又脏,泼泼洒洒溅满了药汁。而自己已经双脚离地,身躯格外轻盈,他回头一看,只见黑白无常二使并排站在窗外,朝他勾了勾手指,阴声道:“时辰到,上路吧。”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死相如此难看,死前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公子寒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咽了一会儿,对龙渊哀声道:“我走了,你一个人好好过。”
说罢拭去眼角泪痕,走到院外,对鬼差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请无常为我戴枷,即刻就可启程。”
那黑白二使长得十分骇人,阴森森的说话声也让人毛骨悚然,但却并不凶恶,互相对视一眼,那白无常表情有些古怪,对公子寒道:“你本是帝王,身份尊贵,就不用锁了。”
公子寒不由疑惑,心想都说阴曹地府是最公平的所在,怎么死人也有尊卑之分、待遇有别?转念一想,难道他们认为自己富贵,想索要一些钱财?当即又深深行了个礼,愧疚道:“不瞒无常,我虽做过帝王,但临死过得困顿,恐怕要亏待了二位。”
那黑无常也十分礼貌,还了一个礼,道:“公子误会了,我等拘过的魂魄千千万万,常听他们说起公子做皇帝时十分仁善,心存敬意才对公子格外优待些,并不是贪图钱财。”
又道:“公子是否还有心愿未了?我们可等待一段时间,公子若有事,尽管去办。”
公子寒更为惊异,心说原来人间的志怪小说都是胡写,黑白无常哪像传说中那般苛刻?除了长相吓人,行为举止却是最谦和有礼,看样子还是人心愚昧,只知道以貌取人。
自己确实想再看一看龙渊,但见黑白无常如此恭敬,却不好意思让他们等了,当即回答道:“生老病死乃是常事,我并不介怀,就不耽误鬼使的工夫了,请无常为我带路。”
黑白无常听他这么说,透过窗扇朝小屋瞥了一眼,面露犹豫之色。两人交头嘀咕了几句,对公子寒道:“那便上路吧,此去山高路远,公子又如此瘦弱,咱们不如走的慢些,若有哪里的景致美丽,公子大可停步观赏些日月,等游玩腻了再叫我们,也是可以的。”
公子寒无言以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阳寿未尽,这两位鬼使拘错人怕责罚才出此下策,但又不好明说,心想活着躺如死尸,死了倒能任意飘荡,还不如死了吧。于是也不点破,跟在无常身后慢悠悠的走。
此去山高路远,可真是远,公子寒一直以为同天的死者没有一千总有八百,鬼差却只有两位,为了节省时间,人一死,应该片刻就到地府。此次自己死了,才知道原来地府有十万八千里路,远到两位无常得轮流押送,一位带自己赶路,另一位就拿着鬼册不知去了哪里,等他赶回来,带路的这位再接过鬼册消失。
《桃夭灼华的寓意》第5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