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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次,那小旦还未下台,云祥躲在小旦屋里不肯出来。鄢容命人在下面把守,自己上楼破门而入,亲自擒拿云祥。
他两个在楼上打情骂俏,欢喜冤家浓情蜜意,一个指天为誓一个假装生气,哭哭笑笑疯魔了一般,以为事情机密无人洞悉。哪成想,那小旦匆匆下台赶回来解决纷争,结果看到无比热闹这一幕,便把那戏码看了个十足十。
屋子小,两人坐在床上面对着面,云祥捧着鄢容的脸亲得正动情时,那小旦双手抱臂“切”的一声“二位爷,这可是在我房里。”甩过来瞧不起的眼神,足刮掉鄢容面皮,“你们俩干的龌龊事打量我不知道?再不拿我们当人看,今天做得也忒过了吧?”鄙视的眼神看不起的样子,还有比过来成兔爷的手指,“打看第一眼,我就知道,鄢少爷原来也是我辈中人。”
那小旦自是不在乎,呵呵笑着下楼,鄢容觉得自己就如同被扒光了衣服任人羞侮。而云祥,一见他怒发冲冠的样子,立刻摆手“不干我事,不要冲我发火噢。”等他醒过味来,云祥一遛烟的走了。高升说他知道的,无非也就是这事。
这是导火索,后来的事便像滚雪球一样,直到不可收拾。
云祥语焉喃喃,说的都是过去的情谊。比如当年他们躲在田庄的地窑里,任下人们四处寻找也不出声响。长长的菜窑,漆黑一片,只有几个气窗能看到外面,火把灯烛,吵闹声呼唤他们名字的声音,此起彼浮,听了让人暗暗窃笑。
“后来我睡着了,醒时见你点了一根蜡烛,托着腮,窗外雨丝密密匝匝,你说,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这些年,走过许多地方,也经历许多事情,其中自有你想像不到的苦楚,每每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容,这一次我是真的急了,一到港口我便心口疼,踏上国土便想回家,一回家便想见你,坐轮船下火车,一路奔波,只怕回来晚了,你就,你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我最近每每作梦,都会梦到你。”
“容,外面太多风雨,我也想找个避风的港湾,其实最快乐的还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睁眼醒来,身在异邦,却恍惚觉得还是芜镇,我穿戴整齐就是要出门见你。每每去你那里,便欢心雀跃。容弟,我相信,我们的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这里的规矩老套阵旧,早就该经历一场变革,但是这变革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位上台明天那位上台,不是你打我便是我打你,每每见到不平事,不是苦痛我们的心便是苦痛我们的眼。谁耐烦理这些罗乱事?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知道有个世外桃源的所在,西方世界有个叫西班牙的地方,美丽极了。”
“容,我只想和你在一个没有人识得我们的地方,抛却这些冠冕堂皇的名头,什么家庭门第,什么旺族。你和我的家庭都将渐渐腐朽不复存在,我们没有必要为了那头衔而舍却什么,以前那些压在胸口上的不自由,就是让人喘不气的牢笼和枷锁,我们还年轻,有的是大把光阴,何必窒息在腐朽的破瓦烂瓦里?我们只要离了此地,便能做我们想做的事,干我们想干的事,没有人再说三道四,也没有人施加什么压力。”
“容,我一生被人摆布,我要做自己。你和我一起,此间的事完了以后,我们一起走。什么战争什么人伦,我们到那逍遥国度,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你和我,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见他说得慷慨激昂,鄢容一时怔住了,这云祥,果然变得不再是他认识的云祥。一个人痴话说得多了,是不是渐斩就觉得那些都是真的?做政客做得久了,最擅长的便是做梦,鄢容长叹一口气“你有家小的啊,不是说还要带父母去京城吗?”
云祥呆呆的怔了又怔,眼中那欢腾燃烧的火焰渐渐平熄下去,带着不甘“总之,我会想办法,总会解决的。”
“云祥,你醒醒吧,此地你离得了吗?身上的责任你抛却得下吗?到了那世外桃源,就没有纷争吗?呵,我人生不地熟,又不会说异国鸟语,到时候遇到问题别说抛下我,就是把我卖了,我也不知晓呢。世外桃源,云祥,我早不做这样的梦了。”
“哎,我明白,你心里始终无法释怀过去那些事。容弟,我放下谁也不会再放下你,我卖了自己也不会再卖了你。这些年我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回来带你走,容弟,再信我一次。好不好?”云祥握着他的手,真挚许下诺言,不由人不信,不由人不恍惚,不由人不去做那样美好的设想。
鄢容眼神中多了几分期许,他何曾不想脱离这境地?过去,他们不愿被外人干扰,被地窑里的沼气薰得晕死过去,如今,依然身陷困局,但是比起从前,那简直是太好太好了。
云祥不是不知道他遭遇过什么,他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从云祥袖手旁观时起,他们就不再是他们了。
怂恿人把那小旦沉塘,也颇费了许多钱财打发那个鳏夫。更糟糕的在后面,荣庆班的班主去告状,虽然在县里被按下了,到底越过一级被道里接收了下发重点查审,观察使正是那小旦恩客,不是寻常能打点的人物。
山雨骤冷,鄢容觉得自己每有大事总会摊上暴雨,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惹了官司被关起来的时候,云祥那些山盟海誓还在耳边回响,他还是信他会想办法救自己的。那老变态说,“你道那人寻常?非也,他是我干儿,你伤了我一个儿子就得赔我一个。鄢二少爷,人人都说你风姿秀丽,今日一见,非同凡响。只要你乖巧懂事,我一定像疼我干儿一样好好疼你…”
雨水打将下来,鄢容心更冷了,父亲被气得病倒,大哥四处托关系,银钞像打水漂一样有去无回。往事不堪回首,云祥却在这当口娶妻远走,离开这是非之地。鄢容半年后才归家,早已物是人非。当年几乎把他逼疯魔了的唯有一个念头,这些事,云祥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如今,哪怕他是故做不知,其实也已经不重要了。
鄢容垂目看向云祥握着自己的手指,惜福,现在的鄢容与那时的鄢容比,更懂得珍惜眼前人。
云祥不再说话,只默默看向鄢容,眼神深遂而又多情,蛊惑依然。
云祥的高贵云祥的谈吐云祥这样的不温不火,自己当初爱的就是他这吐气如丝从容不迫,恨的也是这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对视许久,云祥长叹一声,本以为那人外壳是死的,内里也一样死气沉沉,没想到对视间便看出鄢容内里竟然炙热依然,只是这炙热如今都给了别人。“容,我嫉妒。”云祥觉得那件事一定要加紧进行才成,不断了这人念想,他便总有退路。
鄢容也笑,这人恐怕是真的嫉妒,即便内心藏着一把火也能不温不火的徐徐散热,难得今天露出丝狠绝,看得越清楚,自己就真的越不会后悔。
《镜花缘原文》第1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