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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毡上。刚才还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转眼间便香消玉殒身首异处成为僵尸。这简直不可思议!尽管高俊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可他如今却有点不敢面对这血的现实。“韩将军,真就这么杀了?”高俊如在梦中。“大人。”韩擒虎在鞋底蹭蹭剑刃血迹,“把她打发走,给大隋国、给您都免除了后顾之忧。”“何以见得?”“您想,这样一个专会狐媚的尤物,男人见之无不着迷,若让她迷惑晋王再迷上万岁和太子,岂不断送了大隋天下?”“却也有理。”“再者,大人已经拒绝宇文述带走张丽华,业已开罪晋王,如今人死念绝,反倒可以减轻晋王对大人的忌恨。况且大人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兵士身上,就说群情激奋乱刀所杀,杨广他能把哪个治罪?”高俊此刻又能如何:“事已至此,也只好如你所说了。”韩擒虎见高俊认可了这既成事实,又用宝剑在张丽华身上头上乱剁了一气,才抽身离开。宇文述被高俊派人请来,望见身首分离血肉模糊的张丽华,如同兜头一瓢冷水:“高大人,你如此作为,让我如何向晋王交待?你又如何向晋王交待?”“先生千万谅情一二,我与韩将军离开后,不料几十兵卒一拥而上,竟将张丽华乱刀杀死,实在始料不及呀。”宇文述明白,此时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好,高大人,卑职即去回报晋王千岁,但愿你平安无事。”望着宇文述拂袖而去的背影,高俊心中未免忐忑不安。绿如蓝的江水,翠碧的岸柳,嫣红的夕照,给秀丽的江南风光又增添几分色彩。端坐锦车中的杨广,隔着碧纱窗,注视在微风中摇动的柳枝,仿佛是张丽华的秀发在飘舞。他计算着行程,宇文述也该返回了,他微合双目,憧憬着与张丽华初见的欢娱。王义乘马靠近:“千岁,宇文先生回来了。”“快,快来见我。”杨广已急不可待,也不等宇文述见礼,便把目光投向他的身后,“张丽华何在?”“千岁,卑职办事不力。”宇文述决定直说,“那张丽华已为乱军所杀。”“怎么!”杨广登时瞪圆双眼,“难道你晚去了一步?”“千岁息怒,容卑职把详情回禀。”宇文述在察颜观色。杨广把脚狠狠一跺:“停车!”于是,车队嘎然静止。大元帅震怒,全队鸦雀无声。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惟恐招致祸端。杨广脸色青白无有血色,怒视宇文述:“讲。”“千岁,经过是这样的。”宇文述压低声音,把事情一五一十复述了一番。宇文述讲罢多时,却迟迟不见杨广有反应。他原以为杨广一定会暴跳如雷。偷眼观察,见杨广如木雕泥塑般呆坐着,暗想这是气愤已极,高俊定然性命难保。又过一阵仍不见动静,他只好提醒:“千岁,经过就是这样,如何处置高俊之辈,请您定夺。”杨广是超乎寻常的平静:“依先生之见呢?”宇文述此刻茫然,他猜不透杨广的心思,便模棱两可地说:“高、韩二人违抗军令实属不赦,但事出有因,若不是高俊下令处死韩擒虎十几名部下,也不会发生张丽华为乱兵所杀这不幸事件,因此情有可原。”王义忍不住插嘴:“千岁乃全军统帅,高俊不听军令,就当处以极刑。不然,王爷以后如何节制三军?”杨广依然平静地问宇文述:“先生,若杀了高、韩二人呢?”宇文述对此已经过深思熟虑:“有利有弊。”“请先生详谈。”“利者,一可出千岁之气,二可确立权威。而弊者,为一女子斩杀两员大将,有碍千岁名声,且全军将士未必心服。”杨广又不言语了,他在心中对利弊轻重进行着权衡。一片乌云悄悄铺展在西方的天际,像给蓝天拉上一道黑幕。强劲的西风,掀起江水滔天波澜。杨广看似平静,其实他心中犹如翻江倒海。渴盼已久的丽人未及受用,反被自己断送了性命。他恨不能将高俊、韩擒虎剁成肉酱!他后悔自己过于性急了,不如待自己到建康再行处理,那时收取张丽华还不易如反掌!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便杀了高俊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权且忍下这口气,以后寻机会再收拾高俊不迟。作为杨广的亲信,宇文述还是认真为其考虑的:“千岁,请容卑职进一言。”“先生有话尽管讲。”“请问千岁,江山与美女哪个更重要?”“当然是江山。”“着!有了江山,天下美女还不是任意受用。千岁还是应从大处着想,不可因小失大。”“先生不要再说了,本王全都明白了。”杨广把手一挥,车骑大队又浩浩荡荡向建康进发。公元589年正月十五,正值上元佳节,天气晴和,风微日暖,平陈大元帅晋王杨广,端坐在陈国金殿的盘龙椅上,接受部属的参拜。居高临下,俯视杨素、高俊、李渊、韩擒虎、贺若弼等人逐一叩见,得意与豪气陡然而生。他扫视一眼面带不悦在下首落座的秦王杨俊,更加产生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此时此刻,自己不就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吗?他更加明白了晋王与皇帝有很大的不同,而从晋王到皇帝并非高不可攀。他又想起了宇文述的忠告,如果拥有江山社稷,那天下美女还不是尽情享用。他发誓要真正登上皇帝宝座。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参拜的群臣中,高俊内心惴惴不安。对于张丽华之死,杨广能不算账吗?但从杨广的表情上,却很难窥知他的心思。他的面部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谁知他胸内是否蕴含杀机?相对而言,韩擒虎则显得坦然。因为他手中拿到了杨广一个把柄,他早打定主意,只要杨广向他发难,他就把杨广那一见不得人的丑闻公之于众。那是三天前的傍晚,夜幕初垂,他率一支马队在建康城内巡逻,发现从东华巷巷口急匆匆溜出一个人来。当看见他的马队,又赶紧缩回去。韩擒虎立即生疑,将那可疑人生擒。带回住处经过严刑拷问,始知此人李柱,是施文庆等五大臣委派给晋王送礼的。共送奇珍异宝一车,杨广答应对五大臣从轻发落。韩擒虎真是大喜过望,将李柱关押,单等杨广发难之际,打出这张王牌。难耐的沉默过去,杨广终于开口了:“各位大臣、将军英勇善战,铁师渡江,横扫逆陈,生俘陈主,本帅甚为欣慰。一定禀明万岁,厚加封赏。”众人齐声回答:“全赖万岁洪福,元帅指挥有方。”杨广把目光定在了高俊身上:“高大人!”高俊一惊:“下官在。”“本帅有一事不明,陈主宠妃张丽华究系何人所杀?”杨广又追上一句,“据本帅所悉,乃韩擒虎所为,不知确否?”“这……”高俊为难了。“为何吞吞吐吐?”杨广追问。“此事,它是,当时,”高俊不知该如何回答。“高大人不必为难。”韩擒虎挺身而出,“大丈夫敢作敢为敢当。元帅,张丽华乃末将所杀,与高大人无关,也与兵士毫无干系,你要杀要剐有我一人承担。”杨广面无表情:“果真与高大人无关吗?可莫要违心地大包大揽哪。”“杨广,你就别装腔作势了!”韩擒虎自知必死,就什么也不顾了。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如此以下犯上,当众侮辱堂堂晋王,这还了得!韩擒虎免不了要被千刀万剐。杨广却隐忍下来,并未动怒。高俊惊魂失措:“韩将军,你疯了不成?快向大元帅叩头请罪。”韩擒虎哪里听得进去,依旧指名道姓:“杨广,你看似道貌岸然,实则藏污纳垢;你不许兵士狎戏女人,却派亲信来取张丽华要享用;你不许将士私取一文,却成车收受金宝贿赂,你算什么大元帅?狗屁!”令在场者大惑不解的是,杨广当众受辱并不动怒,而是心平气和地问:“韩将军想必是有证据了?”“当然,你等着瞧!”韩擒虎转身跑出,很快将李柱揪着耳朵扯上金殿,“说!如何向晋王行贿?”李柱胆怯,不敢当众指实:“我,我……”“想不想要命!”韩擒虎把刀架在李柱脖子上。“将军,饶小人一死,我也是无可奈何呀。”杨广开口了:“韩将军,你就莫再逼他了。本王证实,李柱曾送我金宝一车,我也曾答应他对施文庆等五人从轻发落。”韩擒虎放开李柱:“现有证人在场,谅你也难以狡赖。大元帅,你自己定的军令,该当何罪?”杨广看看众人:“各位,李柱行贿之事确实,只是……”“只是什么!”韩擒虎得理不让人,气势汹汹,“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自己定的军令,把脑袋交出来吧!”杨广微微一笑:“如何处置,请杨素杨大人决断。”杨素对大家说:“各位大人,元帅并未受贿,李柱走后即召下官把情况说明。”“不对!”韩擒虎嚷起来,“杨素与元帅是至交,杨素包庇,是在说谎。”杨广依旧微笑:“请李渊李大人发表高见。”李渊对众人说:“前天晚上,大元帅把我唤去,将李柱所贿一车金宝交我保管,现仍在我营中。”杨广笑问韩擒虎:“李渊也是包庇我吗?”韩擒虎和在场者皆知杨广李渊无私交,韩擒虎确实有些糊涂了:“大元帅,你这是搞什么名堂?”杨广这才解释:“佯做收下李柱贿礼,施文庆等五贼才会安心,才不至于纠集部众劫狱逃跑。可以叫做稳军之计。”众人无不称颂:“大元帅清正无私,谋略过人!”其实,杨广对于把这车金宝放出去是很不情愿的。他本想以此孝敬独孤后,但宇文述力劝要以声名为重。如今他不禁暗暗叹服宇文述有先见之明。韩擒虎着实懵了,但他不肯服输:“大元帅,这件事算我有误。可你取张丽华之事,却难逃贪色之罪。人是被我杀了,如今你随便处置吧。”“来呀。”杨广正色呼唤一声。人们心弦都紧缩起来,这是在叫人,显然是要处置韩擒虎。看来,他的人头是保不住了。王义应声走上,手中一方紫檀木托盘,上置一柄二尺长短的弯刀,显然是杨广早有安排。韩擒虎心说糟了!看光景是要让我自裁。待王义站定,杨广对众将说:“这柄刀名为弯月三星刀,形似一弯新月,上镶三颗蓝宝石,如三星拱卫。此乃当年古越铸剑名师钟离汉所铸,勘称稀世奇珍,是从施文庆身上搜来。常言道红粉赐佳人,宝刀赠壮士。本王决定这弯月三星刀赏与韩擒虎将军。”此话一出,全场无不惊愕。韩擒虎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懵懵懂懂地说:“大元帅,你要杀我就痛快动手,何必耍笑取乐。”“王义,看赏。”杨广下令。王义走近韩擒虎:“韩将军,领赏吧。”韩擒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大元帅,这是为什么?我实在不明白。”“韩将军。”杨广其实是对大家说,“我之所以急派宇文先生取张丽华,就是担心统兵大将经不住狐媚而有违军令。一旦哪位把持不住,你们说我杀是不杀?”韩擒虎发问:“既如此,大元帅何不下令就地斩首?”“陈主与宠妃皆为要犯,理当解回京城由万岁处置。”杨广早已准备好答词。高俊听了不觉深为惭愧:“下官万分钦佩大元帅的良苦用心,请恕我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跪在地上,叩头不止。杨广心中得意:“高大人,莫要如此,快快请起。”韩擒虎“咕咚”一声如半截塔塌倒:“大元帅,末将口出不逊,罪该万死,今后当不惜肝脑涂地报效千岁!”杨广目睹韩擒虎手捧宝刀感激涕零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毁了自己心上人,还要违心地奖赏。不行,应该让他吃点苦头。转念之间,杨广有了主意:“韩将军,你刀劈张丽华本王已论功行赏;可你不从军令还当受罚呀。”韩擒虎又糊涂了:“大元帅的意思是?”“身为统帅就要赏罚分明,你违抗军令辱骂上司该当斩首。”杨广顿了一下,见韩擒虎全身一震,又转口说,“但念你为人忠直,从轻处罚,责打二十军棍。”两名侍卫上前,将韩擒虎当众按倒,黑红棒上下翻飞,结结实实打了二十下,韩擒虎裤子渗出血来。杨广命人扶起他:“韩将军,本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不是很痛呀?”“不,不痛。”韩擒虎忍痛说,“末将口服心服。”“高大人。”杨广又把目标对准高俊。“下官在。”高俊顿觉全身汗毛都立起来。杨广数落他:“韩擒虎乃一介武夫,草莽行事情有可原;而你非但不加制止,反与其合谋对抗军令,你可知罪?”高俊再次跪倒:“下官知罪。”“知罪就好,不予追究,下次不可再犯。”“以后万万不敢。”杨广想起宇文述的嘱咐,很不情愿地说:“高俊攻破建康立有头功,赏黄金百两。”高俊诚惶诚恐叩头:“谢元帅不杀之恩,谢元帅重赏!”杨广用胡罗卜加大棒这两手,把高俊、韩擒虎彻底制服。他又对所有将士重加犒赏,反正南陈库存丰厚,他乐得做人情,将士们无不感恩戴德。惟有李渊心中明亮,他不相信杨广轻财远色,有意再试探一下:“大元帅,国库府库众多,金银无算,当如何处置?”“就由你负责点验、造册、封存。”杨广胸有成竹,“然后上报万岁。”“大元帅是否先行点验一下。”李渊有意为杨广提供方便:借点验之机先行随意掠取。杨广毫不动心:“我已说过,交你全权点验,本王不取分文。”李渊仍不死心:“还有施文庆五人如何发落?”李渊怀疑杨广是否另外还收有贿赂。“施文庆、沈客卿等五贼,蛊惑陈主,欺压群臣,盘剥百姓,罪大恶极,连同李柱一起推出斩首。”杨广下了决断。众将无不赞颂,五贼行刑之际,建康百姓奔走相告,街衢拥塞,有人高呼晋王万岁,实属大快人心。
李渊无话可说了,贺若弼又奏问:“现有宫娥二万余人在押,皆年轻美貌女子,请令定夺。”“发给盘费,遣散归家。”杨广又补充说,“若有无家可归无亲可投又愿留下者,好生礼待,不得难为,连同陈主嫔妃一起解往京师,交万岁发落。”“大元帅英明!”众将齐声称颂,就连李渊都发自内心了。杨广下殿回来时,仍处于兴奋之中。是啊,他平生第一次这么酣畅淋漓地发号施令,真正受到众人的尊敬与赞扬。这是一种精神享受,从未体验过的愉悦。然而,当冷静之后,他又感到若有所失了。他略有埋怨地数落宇文述:“先生,一切我都按你说的做了,可我得到了什么呢?没有美女陪伴,囊中未入分文。我吃了这么多苦,不是太亏了吗?”“不,千岁收获颇丰。”“可我两手空空。”“千岁此番平陈,积下赫赫战功,这就是取代太子的资本。轻财远色,博得贤达名声,这也为取代太子构筑了新的阶梯。”宇文述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欣赏,“千岁所得到的,是无法用价值计算的。”杨广总感到不满足:“难道不能既得名声又取实惠吗?”“世间事,有所得必有所失。”杨广想了想:“倘若真能易储遂了夺嫡之愿,今日所失倒也值得。否则,就是赔本生意了。”“千岁,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不以小利毁大计,百折不回,锲而不舍,那么,登上太子宝座,直至登上龙位都是可以实现的。”宇文述信心十足。杨广眼前又浮现出适才在金殿龙位上赏赐众将时居高临下的情景。那至高无上的权威着实诱人,他发誓要登上这人间权力的巅峰。杨广大军扫平南陈生俘陈主的捷报到京,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杨坚与独孤后正在仁寿宫品茗,他手掐报捷书喜得眉开眼笑:“江山一统了,朕不再是半个皇帝了!”独孤后吸一口香茶,嘴唇红润起来:“万岁,广儿功不可没呀。”“当然,朕要厚加封赏。”“给黄金、美玉、珠宝吗?南陈国库充裕,他会少这些吗?”“不需重赏,朕就加封。”“他已是晋王,还往哪封?”“爱妃的意思是?”“与勇儿相比,广儿文韬武略,又孝顺又俭约,而且不重女色,又立此旷世奇功。万岁百年之后把江山交与广儿,显然更为妥当。”“爱妃要易储?”“太子废立,古来有之。”对于这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事,杨坚未轻易表态:“此事非同小可,还要看群臣态度如何。”独孤后还欲再说下去,太子杨勇到了,她立刻收敛起笑容,冷眼相向。杨坚问:“太子进宫为何?”“儿臣获悉南陈已平,特来向父皇母后贺喜。”杨勇仔细斟酌着词句,“父皇英武,母后贤德。方使天下一统华夷。”“这么说就不关晋王的事了?”独孤后冷冷地插一句。“上有父皇指挥,下赖将士用命,当然,晋王与秦王随军远征,也是有功的。”杨勇尽量贬低杨广作用,而且特意把秦王杨俊提上,意思很清楚,即或有点功,秦王也要分去一半。“你挺会说话呀。”独孤后存心找茬,“我问你,元妃怎么样了?你还是把她抛闪形同身在冷宫吗?你不是整天和云昭训在一起厮混吧?”“儿臣不敢。”杨勇忍住气,“自聆父皇母后教诲,儿臣勤习武艺,熟读经书,节制奢欲,与元妃相敬如宾。”“哼,尽拣好听的说。”“儿臣不敢谎言蒙蔽。”“算了,我懒得听你这假话。”独孤后径到后殿休息去了。这正是杨勇求之不得:“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自从杨广离京,杨勇听姬威之劝,主动与帝、后靠近。独孤后对杨勇素无好感,成见极深,因而并不见效。而文帝杨坚,由于杨勇不断献殷勤,态度已有转变。此刻便颇有耐性:“有话尽管奏来。”“儿臣以为,南陈初定,大局未稳,溃军游匪尚众。为防死灰复燃,父皇至少要留下五万大军在彼镇守。”杨坚觉得有理:“你看哪位将军可当此大任?”“平心而论,惟晋王可独当一面,以晋王之尊足可镇慑陈国遗老遗少。”杨勇揣摩好了杨坚心理,“况且,五万大军交与外姓,一旦拥兵自重,岂不危及社稷。”后面的话确实说到杨坚心上:“皇儿所说有理。既如此,朕就降旨着晋王留守广陵,不必来京朝见。”“父皇英明!这样晋王可免往返舟车劳顿之苦。”杨勇心中暗喜,只要杨广不能回京,太子之位就不会失去。而且就有机会做杨广的手脚,让杨广逐渐失宠。杨勇在巩固地位的斗争中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赤金博山香炉中的龙胆香,袅出缕缕香气,在殿中缓缓弥漫。青铜鼎中炭火正红,满室充满春天的温馨气息。杨坚徐步入内,瞥见独孤后侧身屈卧在龙榻上。大概是睡热了,领口大开,酥胸半掩,大半个乳峰滑露出来,心窝那一块肉雪似的白。脸颊和唇都如衔山落日,烧得嫣红。面部的皱纹,犹如夕阳上的一缕云丝。杨坚几乎看呆,心说这老婆子还有几分风韵呢。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探入独孤后胸衣中。从睡梦中惊醒的独孤后,见是文帝动情,灿然一笑:“老没正经。”并未拒绝杨坚的爱抚。二人亲昵了一阵,独孤后口渴坐起身来要茶。喝下半盏后,漫不经心地问:“我走后,太子又和你说些什么?”杨坚如实复述一遍:“我看勇儿所说不无道理。”独孤后脸上已是变色:“你可曾降旨?”“传旨人业已离京。”“你呀!”独孤后把茶盏狠狠一顿,震得水珠四溅,“广儿离京半年,立下盖世奇功,理应回京受封。你如此对待,岂不令他寒心。”“这……”杨坚想想也有道理。“有贺若弼留守建康足矣。再说广儿离京半年,总该让萧妃和他团聚一下呀。”杨坚不觉点头:“这一点我怎么没想到呢,但圣旨已下,如之奈何?”“这有何难,再降一道圣旨就是。”“也好,朕就写来。”圣旨写好,独孤后对别人不放心,特派刘安亲去传旨。她想,南陈素称富庶,宫中奇珍异宝盈库,但等杨广回京,少不了要有整车珍宝孝敬。杨勇如愿以偿地回到太子府,心中高兴脚步轻盈。他直奔云昭训卧室,要把这好消息先告诉心上人。登上百尺楼,望见云妃贴身宫女小翠与他对面后转身就走。杨勇大为不满,急叫:“小翠,你站下!”小翠只好止步。杨勇到近前怒问:“见了本宫为何不迎拜,反而有意躲闪?”“我,奴婢是想……”小翠支支吾吾,不住回头张望。杨勇当即生疑,蹑足挨近楼门,听见里面传出云昭训与一男子的调笑声:“你敢吗?偷吃太子禁果就不怕杀头?”这是云妃带有挑逗口吻的声音。“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个男子声音很熟,由于又急又气,杨勇一时想不起是谁。但是杨勇再也忍受不住,把雕花双门一脚踢开。只见宠妃云昭训与亲信姬威正搂在一处滚在一起。他大吼一声:“你们干的好事!”一时间,两个人全都愣住了。姬威无声缩下床,提起裤子,就要溜走。杨勇又大喝一声:“站住,要逃命?休想!”云昭训顾不得整理衣裙,就势伏在床上,号啕大哭起来。杨勇上前一把抓起云昭训:“贱人,你还有脸哭!”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就要扇她个漏风巴掌。可是一见她那抽抽答答珠泪抛洒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忍打下去。人常说病西施美,岂不知这泪美人更是动人。云昭训软绵绵斜靠在杨勇身上撒娇,双肩一耸一耸:“殿下,你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责骂妾妃,这是我的过错吗?”“你是说怨他?”杨勇手指姬威。“平日里你口口声声夸赞他,视他为心腹亲信,怎知他竟是伪君子!”云昭训似乎说到痛心处,又放开哭声,“近来一遇殿下不在,他就过来调戏妾妃,今天竟然强行非礼。”“你!”姬威手指发抖,“云妃,说话要凭良心!难道不是你打发小翠唤我前来吗?”云昭训自顾说下去:“我一柔弱女子,怎敌他虎狼之力。况且他口口声声说,殿下性命也只在他手心里,我若不从,他随时都可致殿下于死地。为了殿下安全,我只好忍辱与之周旋。”姬威慌了:“云妃,你不该编造出这样一番无中生有的话来,你那些甜言蜜语都随风飘散了吗?真乃世间最毒妇人心哪!”“姬威!”杨勇逼近他,“本王一向待你不薄,可你竟干出这种欺主行径,我岂能容你!”杨勇一声呼唤,两名侍卫来到,将姬威捆在了楼下槐树上,绑了个结结实实。天色阴沉,嗖嗖的小北风像小刀似的,点点莹莹的清雪无声飘落。姬威只穿内衣,连冻带怕,瑟瑟发抖。他不住声叫屈:“殿下,小人冤枉。请摒去侍卫,容我申辩。”他不想当众张扬,还欲保全杨勇脸面。“你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想再听。”杨勇手执宝剑,“我要把你下身物件先割掉,然后再扎成血葫芦,方消我心头之恨。”“殿下饶命!”姬威求饶不止。“一切都晚了。”杨勇挺剑直刺过去。“殿下使不得。”唐令则赶到,拦住杨勇。“唐先生,这种衣冠禽兽,不值得你求情。”“殿下,姬威有罪,但罪不至死。”“唐先生,你叫我怎么说呢。”杨勇有些难堪,“这种事情,就是平民百姓也难以忍受,何况我堂堂太子,一国储君。”“殿下,请容卑职说三句话。”“讲。”“这一,此事乃云妃主动,他累次三番派小翠来召姬威,卑职可以作证。”杨勇不觉默然,他想起了自己在门外听到的云昭训调笑和挑逗的话语。“这二,姬威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采纳他的计谋,已扭转颓势站稳脚跟。”杨勇想起方才进宫情景,杨广已被留守广陵,这步棋正是姬威出的,不觉点头。“这三,此事不可外扬,有损殿下英名。莫如就此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杨勇感到唐令则所说全都在理,处罚云妃,实在舍不得,放过姬威,又难出胸中这口怒气:“照先生说,难道姬威就无罪吗?难道就该逃避惩罚吗?”唐令则递过去一条马鞭:“教训教训他也就是了。”鞭声呼啸,杨勇闭着双眼发泄,他胸中积郁的仇恨全从鞭梢流淌下来。姬威则紧咬牙关一声不吭,既不叫痛也不求饶。鞭声响处,姬威单薄的内衣渐渐成了碎片,身上脸上,一条条一道道印满紫红的血杠子。很快,姬威便气息奄奄了。“殿下,适可而止吧。”唐令则半是劝说半是相强地夺下鞭子。杨勇也累了,但气犹未消,“姬威,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到内宅走动,若再有不轨行为,我活剥了你的皮。”“卑职记下了。”姬威声音微弱。杨勇又问:“本宫打你服不服?”姬威略一沉吟:“又服又不服。”唐令则赶紧说:“姬先生,殿下饶你不死已是天高地厚之恩,你怎能还胡言乱语。”“卑职罪在不赦,被打罪有应得,便死亦无怨。”姬威忍不住还是说,“但那云妃乃罪魁祸首,如今逍遥法外,岂非不公。”“姬威,你太不识进退了!”杨勇胸中又燃起怒火。云昭训正倚楼栏观看,听见姬威攀咬她,尖声叫起:“殿下,这厮不可饶恕,痛快一剑杀了他,以绝后患。”这话把杨勇提醒,杀了姬威灭口,这桩丑事也就石沉海底了。杀心顿时又起,抄起宝剑:“姬威,休怪我无情!”唐令则再次拦挡:“殿下,不能杀,姬威有功啊!”“他!”杨勇欲罢不能,想起姬威平素忠心,欲杀又不忍。“殿下莫再犹豫。”云昭训飞步下楼来到近前,“当断则断,杀个人算得什么。日后殿下承继大统,如不敢果断杀人,怎能坐稳江山。”姬威怒视云昭训:“你,落井下石!”唐令则见状索性撒开手:“我话已说明,杀与不杀殿下自己做主。只是杀了姬威谁还愿再为殿下出谋划策?”他冷冷退到一旁。左右为难的杨勇,狠狠心还是一剑刺下去。当剑峰临近姬威腹部时,手向下一压,宝剑刺入姬威阴处。姬威惨叫一声,两股间血流如注。杨勇无力地掷剑于地:“今后你再不会沾花惹草了。”剜心的巨痛撕扯着姬威,但是他最痛苦的不是肉体的损伤,而是心灵的重创。他感到今后无颜见人!他恨云昭训倒打一耙火上浇油,他恨太子一丝情面也不留,他在心中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未完待续)
《隋炀帝简介》第八章捉奸百尺楼(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