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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勇动手撕掳小桃裙带,尽管小桃被杨勇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还是竭尽全力挣脱了杨勇的怀抱。杨勇心下不喜:“看来,你并非真心。”“殿下,大事未决,却有闲心儿女情长,真令奴婢失望。”“不是说过了,待万岁再次出现在御园,我呼叫喊冤就是。”“你呀,怎么输给杨广的?头中就是缺根弦。”小桃点拨说,“万岁年高耳背眼花,所以上次你呼叫无济于事,此番再那样呼喊,岂不重蹈覆辙。”“那又如之奈何?”杨勇束手无策。“奴婢给你出个高招,这次用箭书。”“箭书,如何用法?”小桃耐心解释,“想说的话写于白绫之上,缠上箭头,万岁在御园一出现,就将箭书射去,岂不胜似呼喊。”“妙,妙!”杨勇加声称赞,又伸手拉住小桃,“想不到你还是个女诸葛。”“你呀,一点不想正事。”小桃再次指点,“为做到万无一失,下次射箭书时,服饰必须醒目,哪怕大红大绿亦无妨,以便引起万岁注意。”“对,实乃高见。”杨勇感到有理,“本宫到时就把云妃的红裙绿袄穿上。”“只要你照奴婢所说去做,保你能再度辉煌。”小桃站起,“殿下休息吧,奴婢该告辞了。”杨勇不松手:“莫走,你当知晓本宫已月余未近女身,留下伴寝便是。”“殿下,凭心而论,姬威已非男人,奴婢亦愿得承殿下雨露。怎奈时间已久,何况门外还有二位武士,万一姬威醒来发觉,我们的计划岂不暴露。”小桃推开他的手,“所谓来日方长,且忍耐一时,不可因小失大。”说罢,送给杨勇一个甜吻,飘然而去。杨勇未得与小桃尽欢,有几分失望。但想起与文帝相见或许豁免有望,又有几分喜悦。这一夜他思绪亢奋,难以入睡。他打破近来的惯例,点亮了灯烛,连夜翻箱倒柜,找出一方白绫,研墨润笔,工整写下:“父皇在上,儿臣拜禀,自被废黜,度日如年……”写得情真意切,相信文帝看了定会动容。他又找出一支雕翎箭,将白绫绑上箭头。想了想,又找出云妃的衣裙,胡乱套在身上,对镜一照,其状不伦不类,也觉好笑。但是大红大绿,形象鲜明,文帝看见是必定无疑了。这一阵折腾,不觉天将破晓,他始觉疲困上来,和衣而卧倒在床上,头一搭枕便呼呼睡去。正酣之际,早饭送入房中。姬威不知为何,今晨亲自前来,一见杨勇睡如死狗,不由高声吆喝:“滚起来,进餐了!”杨勇一惊坐起,看见姬威,唾了一口:“狗奴才。”“看你的德行,穿成什么熊样,还出言不逊呢。”“我爱这样穿,你管得着吗!”杨勇毫不示弱。“对,对,管不着。”姬威略带调侃之意,“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上次万岁到御园游赏,你大呼小叫惊了圣驾,可是罪过非小。今天宫中传出话来,少时万岁要到园中散心,不许你再到栏杆边胡闹。否则,就要责打你八十廷杖。”杨勇一听心中暗喜,这真是天意成全。幸好自己昨夜一切准备停当,不然岂不坐失良机。但他口头上却相当驯服:“八十廷杖我可吃不消,今天我老实呆在房中就是了。”姬威一走,杨勇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弓箭跃窗而出,站在楼栏内引颈向御园张望,恨不能文帝立刻出现。姬威回到前院,小桃迎上来问:“怎么样?”“他呀,已彻底钻入圈套,看来昨夜你那场戏极为成功。”原来,这一切都是杨广精心策划的,现在只等刘安设法把文帝调进御园了。小桃举手至额称庆:“此番上苍保佑,杨勇难逃一死,九泉下的元妃也好瞑目安息。”姬威认为笃定无疑:“放心好了,这才叫挖下陷坑擒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杨勇是一步步走向了鬼门关。”长安的初冬一向不甚寒冷,今日更是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暖,似乎是二月早春。近来,独孤后一直凤体欠安,早晨沉湎床榻,日间委靡室中,半月之久足未出户。今日早饭,文帝特来与她共同进膳。饭后,刘安近前建议:“娘娘,多日不曾外出,今日气色甚佳,又值天气晴和,何不到御花园中走走,散散心凤体自会痊愈。”当然,文帝并不知这里有杨广的阴谋。独孤后看看杨坚:“不知万岁可有此兴致?”文帝心情极好:“爱卿,待朕陪你同游。”他不知已是中计。帝后同乘车辇在园门停下,携手相伴入园。池水尚未结冰,游鱼穿梭可见,阳光照在身上,送来融融暖意。独孤后兴致颇浓,不觉信口吟诗:劲松翘首雪初残,寒柳轻拂暖如烟。一泓池水凝秋碧,数尾游鱼戏枯莲。亭台争艳迷人眼,琴鸟和喧祝君安。最是红梅欺妾面,敢领风骚唤春还。文帝听得喜上眉梢:“爱卿文采飞扬,朕也凑趣作诗一首。”他缓行徐吟:一生多征战,弹指双鬓斑。何惜抛血汗,赢得锦江山。不羡红梅艳,松柏耐奇寒。糟糠心常眷,国玺永世传。独孤后参透诗中意,发软的身躯靠过去:“万岁,臣妾如这初冬杨柳,枝叶将枯,还不嫌弃?”“结发夫妻情当同生共死,朕与爱卿永不分离。”文帝右臂揽住独孤后,任她紧紧靠过来。百尺楼上,杨勇看得真切,攫破喉咙震天价喊了一声:“父皇,儿臣冤枉!”他没想到今日独孤后同来,内心里一切仇恨不满都集中到独孤后身上,止不住发泄出来:“母后,你太狠毒也!害得儿臣好苦。”文帝、独孤后循声望去,见一人穿得花花绿绿,又跳又舞乱喊乱叫。文帝乍然间未听清杨勇在喊什么,也未认出那人就是杨勇。止不住有点惊慌:“这是什么人?为何大呼小叫?”独孤后心中有数,知道那人就是杨勇,但未想到杨勇竟是这妖魔鬼怪一般。当她听到杨勇的叫骂,不由怒火中烧:“逆子,不可救药也!”文帝疑虑地问:“他是见地伐?”独孤后又气,又对杨勇的形象有几分怕:“正是那个畜牲。”杨勇拉满弓,搭上箭,对准文帝、独孤后,此刻他心绪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无数委屈怨恨齐上心头,不觉又高声叫骂:“昏君、奸后!看箭。手一松,箭书带着风声直飞过去。文帝不明就里,惊叫一声:“不好!逆子要行凶报复。”刘安早有准备,挺身将文帝、独孤后挡住:“万岁、娘娘当心!”箭书恰好落在他脚下。刘安神不知鬼不觉将袖中带的一支箭抖出,再将箭书袖起藏好,转身把羽箭向帝后展示:“万岁、娘娘,杨勇有杀机,二圣快快离开这里,以防不测。”文帝、独孤后顾不上多说,跟随刘安拔步急行。百尺楼上,杨勇见帝、后匆匆离开,猛然醒悟,意识到自己适才言语失当,跳着脚急呼:“父皇、母后,你们回来,儿臣受不了啦!当面请罪,饶了儿吧。”此刻,帝、后那里不听他这些,转眼出了园门,上了车辇。喘息方定,刘安呈上羽箭:“万岁、娘娘,杨勇欲用此箭行刺。”“孽障!畜牲!”文帝跳脚大骂。独孤后接过羽箭一折两段:“万岁,如此不肖之子,还留他何用,传旨枭首吧。”“见地伐端的罪该万死!”文帝怒不可遏。“就请万岁传旨。”独孤后催促。事到临头,文帝又复犹豫:“爱卿,端的说杀就杀?他毕竟是你我的骨肉呀。”“万岁,见地伐已丧天良,饶恕不得。”文帝又思忖许久:“咳!如今他已生不如死,传旨姬威,将百尺楼门窗封死,严加监管,不许杨勇出楼门一步,有病不予医治,听任其死。”“万岁,逆子放箭行凶,缘何还手下留情?”“爱卿,如此看押,想来他也活不多久,何苦定要砍头?”文帝吩咐一声,“起驾。”车辇启动,碾轧着枯黄的落叶和凄凄衰草,沉重地缓缓向前。杨广闷坐在书房中,翻开的书本懒散地丢在一旁。杨勇又一次从地狱逃脱,使他心绪不佳。王义蹑手蹑脚进房,用铜箸拨拨炭火,加了几块木炭,意味深长地说:“殿下,死灰尚能复燃,斩草不除根,等于放虎归山。杨勇不死,后患无穷啊!”杨广不耐烦地说:“就你明白!”王义提醒:“娘娘患病卧床不起,殿下更应有危机感,不借助娘娘力量,杨勇更难除掉,趁娘娘健在,当抓紧行事。”“母后病重,本宫怎能再给增添烦恼。”杨广起身,整理一下衣冠,该去为母后请安了。”由于是冬季,皇宫内也显冷清。看不见花间漫步、亭阁徜徉的宫娥、太监,人们大都蛰居室内守着火盆消磨时光。杨广领王义沿回廊曲径直奔永宁宫。独孤后病倒后,为宜于静养,便迁入了永宁宫,而文帝仍在仁寿宫起居。杨广途经紫宸殿,一阵悦耳的琴音贯入耳中。琴音婉转缠绵,忽而如风卷帘笼,忽而似泉水叮咚,转瞬又像彩云追月,继而又奏出海棠夜雨的意境。杨广不觉止步谛听,渐渐身不由己移步过去。但见紫宸殿内,两名宫女一位凝神抚琴,一位妙舞红毡。此刻,杨广的注意力自然由双耳移到双眼。殿内那两名宫女,真如牡丹、玫瑰争妍斗艳,粉、黄衣装,交相辉映。杨广几乎看呆,父皇宫中粉黛不多,却有这样两位闭月羞花的美人,真是沙里藏金,明珠待现哪!王义见主人一副贪馋之态,提醒道:“殿下,该去娘娘处问安了。”“不急。”杨广也不回头,惟恐少看一眼。“崩”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抚琴的粉衣宫女蛾眉微皱:“何人偷听?”杨广应声走进:“是本宫。”二宫人一见,惊怔片刻,上前跪倒参拜:“与殿下叩头,千岁千千岁。”“免礼。”杨广此刻就不管是否有失身份了,上前相搀。二宫人后退两步,粉面低垂。杨广满面笑容:“适才抚琴的是哪位?真个高山流水雅韵清音。”粉衣女答曰:“奴婢不知殿下驾临,有污尊耳,惶恐之至。”“琴音精湛,不必过谦。”杨广又问黄衣女,“那飞旋妙舞、俯仰自如的就是你了。”黄衣女把头更低下一些:“不敢言舞,狼奔豚突而已,让殿下见笑。”杨广又干笑几声:“本宫是见过世面的,观你二人琴音舞姿,分明江南。且报上名姓居家,看本宫所断如何?”粉衣女迟疑一下,还是说了:“奴婢建康陈如水。”黄衣女回奏道:“奴婢丹阳蔡若玉。”“啊,是你们!”杨广现出惊喜之态。也难怪他惊喜,久闻宫中有陈、蔡二女,美若天仙,为此父皇、母后还闹了一场。不想今日有缘得见,而见面更比传言强胜十分。他想,何不把完整女媚入东宫供己享用。便说:“观你二人懂音律善歌舞,何不到我东宫,管保有出头之日。”陈、蔡二女对于独孤后的淫威,至今仍心有余悸,巴不得逃出她的阴影,几乎同声应允:“愿供太子驱使。”王义见主人又拈花惹草,忍不住催促:“殿下,该去永宁宫了。”杨广叮嘱陈、蔡二女:“你二人耐心等候,三、五日内定有好消息。”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陈、蔡二女眼巴巴目送杨广走远,谁不想承欢雨露,谁愿做白头宫女?她们企盼多情的太子杨广能言而有信。独孤后自那日御园归来,便觉病势沉重。或许是受了风寒,或许是被杨勇的怪样惊吓,或许是由于对杨勇过于无情而内心不安,总之她是病倒了。近来由于服药将养,自觉略为转好,不免又想起杨勇的事来。这次杨坚仍旧刀下留人,使她心中很不平静。自己在世杨坚都不肯完全顺从,那么一旦死后呢?重病使她第一次认真地想到了死以及身后事。她不甘心让杨坚把一切全都重新翻个儿,想到此她打起精神问刘安:“杨勇最近如何?”“他呀,如同身在地狱,倍受熬煎哪。”刘安明白独孤后的心思,“不过,一时半会他还死不了,也许三年五载仍得苟延残喘。他这人没骨气,残汤剩饭猪狗食照吃,吃饱了就睡,所以于性命无碍。”独孤后不觉又来了狠劲:“若真如此,莫若派人把他一刀了事算了,也免他活受罪。”“这个。”刘安试探着回答,“奴才以为尚无必要。”“何以见得?斩草不除根,杨勇一旦反手,还不给我挖坟掘墓呀。”
杨勇箭书行刺事件后,杨广大概因杨勇仍然得免一死,所以答应重谢刘安的诺言没有兑现,对此刘安甚为不满,故而当独孤后要刺杀杨勇,他竟巧言予以化解,“娘娘,杨勇已是落水之狗,无力回天,您何必为太子杨广担杀人罪名呢?再说,近来太子杨广似乎并不如过去孝顺,不知娘娘可有感觉?”独孤后被刘安触动了心机。是的,杨广来问安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孝敬的礼物也渐少渐轻,但她不肯说出口。若说与文帝,岂不自打嘴巴,难道废了杨勇再贬杨广不成?她也不想让刘安看透心思:“我看太子一如既往,即或少来两次,也许是事务缠身,说不定今天就该进宫了。”刘安微微冷笑:“按理说这个时辰太子都该出宫了,可如今连个影都不见呢。”独孤后不做声了,她心中核计,难道杨广真的不等过河就拆桥吗?杨广离开紫宸殿,走着走着,王义发觉不对:“殿下,错了,永宁宫应向右,您为何向左?”杨广一笑:“没错,我决定去仁寿宫。”“怎么,先去看万岁?那岂不冷落了娘娘。”王义猜不透杨广用意,“殿下又有神来之笔不成?”杨广不答反问:“如果玉皇、王母都在面前,都能决定我能否做天子,你说当先拜哪位尊神?”王义张口即答:“两位都要拜。”“着!我去看望父皇不为错吧?”“只是殿下这样行事,岂不令娘娘伤心。”“我不能只为不伤母后之心,就不讨父皇欢心。”杨广说出心里话,“况且我问过御医,母后病重难以康复,寿算未卜,我不能再把母后摆在父皇前面了。”王义觉得杨广如此做对不住独孤后为他的一番苦心,但又觉似乎有理。想了想又问:“殿下去万岁处问安,也未做准备,没有见面礼呀?”杨广嘿嘿一笑:“我为万岁准备了一份厚礼,保管让万岁开心。”仁寿宫内静悄悄。因为文帝心情不好,一整天拉着脸不说话,生闷气,吓得太监、宫女们谁也不敢轻易出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出。”文帝躺在龙床上,正自心烦意乱地胡思乱想。虽说他已近花甲之年,但精力尚健。自打独孤后染病,二人一直分居。在古代帝王之家,一旦嫔妃有病,也是要隔离以防传染的。文帝当年与独孤后成亲时,二人曾对明月盟誓,白头偕老,双宿双飞,文帝决不再娶继室。没想到他当了皇帝,独孤后仍然以此为口实限制他纳妃。一则文帝开国之君勤于政事,顾不得三宫六院地享乐。二则独孤后软硬兼施,两手并用。狐媚时柔情似水,使文帝得以满足。凶悍时以死相逼,甚至演出了打杀尉迟花那一幕悲剧,所以他二人始终是一夫一妻制。正因为独孤后看得紧,文帝连偶尔偷嘴都不敢为。这对“恩爱”夫妻,一向同卧同眠,文帝也觉习惯。看见年轻美貌宫女,只是动动心思而已,国事一忙也就冲淡了。如今与独孤后分居将及两月,他便有了一种无名的烦恼,上朝时还好,下朝后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见谁都没好气,对宫娥太监非打即骂,烦躁异常。方才,他看了史书关于汉高祖与吕后的段落,不禁引发了联想。独孤会成为吕后吗?自己虽说长独孤十岁,但自忖身体尚好,而独孤近来明显不支。看来不会先独孤而去,也不必担心身后杨氏家族为独孤诛杀。可是,想来想去自己不如刘邦。汉高祖尚有戚夫人,而自己只能守着一个独孤。同是皇帝,未免太不公平了。思念一动,便难抑制。他一双已近昏花的老眼,不觉盯住了侍立的宫女。看她那刚刚隆起的胸,红润润的唇,粉嫩的脸,甚至出神地设想那裙内的玉体该是何等模样。直至杨广走近,才打破他的出神状态。杨坚收回心思定定神:“你不在东宫,来此做甚?”他要在儿子面前保持作为皇帝老子的威严,但又似乎做了亏心事一样,表情很不自然。杨广早把文帝的心态看在眼里,暗说今日来得及时,他恭恭敬敬回答:“儿臣获悉父皇近日精神不爽,特来问安。”“难得你挂念,朕无大妨碍,你只管放心去吧。”文帝无心叙谈,三言两语便欲打发杨广。“儿臣斗胆请父皇到一去处,管叫父皇愁肠顿解,喜笑开怀。”“你怎知朕的心事?”“儿臣敢说略知一二,父皇且请随儿臣走一遭吧。”杨广又补充一句,“就在宫内,不过两箭地之遥。”文帝不知杨广何意,在屋中闷得太久了,也正想出房走走散散心,便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离开仁寿宫。当王义看见紫宸殿时,他立刻明白了杨广的用心,他也分外为杨广担心,杨广走的又是一步险棋啊!“父皇,请。”杨广为文帝推开了殿门。文帝入内,看见陈、蔡二女在抚琴弄舞时不禁怔住。杨广催促:“父皇请上座,观赏她二人献艺。”陈、蔡二女也是心情复杂,少女一入深宫,谁不渴见天颜!然而独孤后的训斥言犹在耳,谁知今天是福是祸。二人战战兢兢上前跪迎:“奴婢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文帝有些举止失措,要伸手相搀,又觉不妥,赶紧缩回手:“平身。”杨广把文帝让到正位,自己在下首落座。瑶琴置于案端,吩咐陈、蔡二女:“本宫抚琴,你二人歌舞起来。”转瞬,琴音缭绕。杨广对于抚琴早是行家,这一曲《朝天乐》被他弹得娴熟有致,格外动听。陈、蔡二女闻乐起舞,边跳边唱:耿耿青空,红日腾腾,江山皆胜景,天朝壮东风。看我大隋百姓,男女尽贤英。挥戈率队出征,有勇将雄兵,张硬经费强弓,狼烟一扫清。四夷来朝贡,八番拜金廷。御殿披彩虹,街巷舞花灯。把酒相与共,笙箫韵中,颂歌达天聪。大隋基业永,永庆升平!此歌词本文帝所作,文帝听来格外亲切。又见陈、蔡二女,衣薄暗翼,肤股,娇躯似燕,万种风情。烦恼早抛九霄云外,不由得开口称赞:“好,少极,令朕耳目一新。”杨广见机说:“父皇戎马一生,创下大隋基业,何曾有过享乐。而今母后凤体不豫,父皇何不留这二女身边陪伴,以解忧烦。”“太子,难得你一番孝心。”文帝不能没顾虑,“只是你母后未必同意,若为此闹得朕不得安宁,二女再受株连,反为不美。”“我母后业已卧床不起,自顾性命尚且不暇,哪里还管得这许多……”杨广这一番高论言犹未尽,突然打住不讲了,并且不由自主站起身。一时间,在场者目光全都转向殿门。独孤后满面怒容由刘安搀扶,缓缓步入。文帝见状迎过去:“爱卿看来身体大好。”独孤后冷冰冰回了一句:“暂时还死不了,万岁在这里好快活呀。”杨广过来跪拜:“恭请母后圣安,儿臣这就要去寝宫拜见呢。”独孤后硬邦邦地敲了一句:“你干的好事!”陈、蔡二女如鼠儿见猫,不敢上前又不得不上前,双双跪倒:“叩见娘娘千岁。”独孤后的气,大部分要冲她二人发泄:“两个骚biao子,上次就不当放过你们,想不到你们淫心不死,又趁我卧病这机勾引皇帝。若非刘安报信,几乎被尔等得逞,我岂能再予宽容。”一旁的刘安可就受不了啦。原来,文帝一到紫宸殿,刘安的爪牙就把信息通报过去。独孤后一气带病前来,没留神把刘安给兜出来。刘安见文帝与杨广全用怀有敌意的目光注视自己,无力地进行表白:“娘娘也真是,自己散步来到这里,我一直在娘娘身后,也不知这里情景啊。”独孤后此刻只想出气,威严地吩咐:“来呀,把这两个贱婢乱棒打杀。”执事太监上前,当场按倒陈、蔡二女,廷杖高高举起。岂料文帝大喝一声:“住手!”太监不敢再动,怔怔地看着独孤后。“万岁,想要护短吗?”独孤后冷笑连声,“办不到!贱婢违逆宫禁,臣妾是按律处罪。”文帝此时气满胸膛,尉迟花惨死的情景似乎就在眼前,绝不能让陈、蔡二女再含冤九泉。此刻他还想起了汉吕后,绝不能听任她为所欲为:“爱卿,朕近日烦躁,叫两名宫女歌舞解忧,朕也不为过,二女又何罪之有?”独孤后岂肯示弱:“万岁,二贱婢是有意媚君,扰乱朝纲,其罪当诛。”“二女无罪,朕不下旨,哪个敢动!”文帝今天与独孤后拗上了。独孤后没想到是这种局面,不觉迁怒于杨广:“阿摩,你继位太子,理应专心国事,竟唆使父皇寻欢作乐,岂是做儿臣者所为!你太令我失望了。”文帝今日格外胆壮:“爱卿,此事与他三人一概无关,要发威风冲朕来。”“万岁,你!”独孤后语塞,这个局面她始料不及。一时间现场僵住了,人们都不知该说什么,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万岁!万岁!”有人呼叫着推开殿门。大家注目一看,是杨素喘吁吁步入。文帝趁机摆脱尴尬状态:“杨素如此慌张失态,是何道理?”杨素叩见过文帝,稳定一下回奏:“休怪为臣慌乱,实则军情重大,连续三起边报接踵而至,十万火急。突厥三十万大军分两路犯境,已连陷十七座城池。胡贼可汗达头声言,铁骑长驱直入,旬日内要踏平长安。”“有这等事!”文帝对此军情高度重视,九年前,他同达头曾有过一次交锋,当时双方势均力敌,在战场上不分胜负。相持月余,文帝暗出奇兵偷袭其粮草营地,达头回师救援,才退回河套地区。如今卷土重来,其势必不可挡,堪称燃眉之急。文帝向来以国事为重,这重大军情把他的思绪都引到战事上去。与独孤后的争执,对陈、蔡二女的眷恋,此刻早丢到九霄云外。当即吩咐:“起驾,传喻文武百官上朝,共议军情。”文帝与杨广、杨素匆匆离去,独孤后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不行,我也要去,这军国大事我不能置身事外。”走了几步,她又停下。刘安见状劝说:“娘娘身体要紧,待到康复再参与国事不迟。”“非也,”独孤后怒视陈、蔡二女,“我不能便宜了她们。”“娘娘想怎样处置?”“哼!”独孤后冷笑几声,“贱婢的靠山不在了,谁还能阻拦我将她二人当殿杖杀。”“娘娘,此举不妥,刚才万岁何等模样,真要打死她二人,万岁不依该如何交待?”刘安急加谏阻,他倒不是发善心要救二女,只因独孤后已当文帝、太子之面兜出他报信之事,皇帝、太子都已衔恨于他,真把二女杖毙,杨坚、杨广都不会饶过他。独孤后对文帝的强硬态度也有些打怵:“我咽不下这口气。”刘安献计:“娘娘,死罪免过,活罪不饶,罚她二人在永宁宫为厨役,在您眼皮下,休想再与万岁、太子亲近。让她二人生不如死,岂不妙哉。”“好办法!”独孤后大加赞许,“来呀,扒去二贱婢钗环彩裙,换上厨役布衣,送去永宁宫灶厨为奴。”陈、蔡二女哭啼啼被送走,独孤后不甘从权力中心失落,乘上车辇,直奔金殿,她硬撑着病体,要参与军国大事的决策。突厥进犯,使大隋朝野极大震动。突厥人能骑善射,骁勇善战,而今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大隋的边关将士并非无能之辈,但均未能挫其锋,尽皆一败涂地一触即溃。这实力对比人人明白,因而也就人人自危。文武百官都清楚,赴边关去抗击突厥,谁去谁送死。所以,尽管文帝已重复几遍,百官全都犹如吃了哑药,谁也不开口,整个金殿静寂无声。文帝的目光扫向谁,谁就立刻将头低下,惟恐被点到头上。文帝失望复叹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你们这些高官厚禄的大臣,竟无一人肯于为朕分忧吗?”文帝无限伤感:“到今日朕才明白,腰金衣紫之辈,皆贪生怕死之徒,两班文武真就无一忠臣吗!”依然无人做声。文帝气极,腾地站起:“好吧,既然无人敢于领兵,朕御驾亲征!”“万岁,这使得吗?”独孤后还是关心夫君,“陛下毕竟花甲之年,不比年轻,北地风雪严寒,黄沙漠漠,龙体怎能吃得消?”“总不能眼看着突厥肆意攻城掠地,我大隋子民惨遭铁蹄践踏、胡酋蹂躏。”文帝不忘身为君王的责任,“朕便拼一死也要击退敌寇的入侵。”杨广一直在思忖观望,他很清楚,北胡不比南陈。突厥烈马硬弓,隋军很难取胜。满朝将领皆畏敌如鼠,自己就不能为国分忧吗?如今位居东宫,尚有部分朝臣不服。倘若率军出征此战得胜,岂不威望如日中天,太子位铁打钢铸一般。父皇定会更加信任,断不会再有易储之念。想到此,他适时开口:“父皇,儿臣不才,愿代圣驾痛击突厥。”“你!”文帝一时甚至不能相信。文武百官的目光全射向杨广,有人猜疑,绝大多数人是敬佩。文帝接下去问:“战场风云莫测,你不怕生命危险?”“为国尽忠,乃理所当然。儿臣当效父皇当年开创大隋基业一样,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力争全胜。”“好!不枉为太子。”独孤后先发赞语,方才的不满也被杨广的英雄壮举冲淡,“也不枉为娘主张立你为储。”谁料,汉王杨谅竟也开口:“父皇,儿臣也愿挂帅出征。”事情就是这样怪,方才杨谅也怕死,及至杨广一请缨,他见风光尽被杨广占去,更加明白要在朝中立足,军功绝对少不得,便欲同杨广争这方帅印。倒叫文帝为难:“许久无人敢于领兵,如今你兄弟二人又争相出征,可这帅印只有一颗呀。”杨素出班奏道:“万岁,此事不难,突厥是两路进犯,我大隋亦两路出兵,太子与汉王各领一路,同为元帅,二人可各建奇功。”于是,公元600年(隋开皇二十年)十二月,杨广、杨谅领四十万大军出征,北击突厥。从而,掀开了杨广历史上最辉煌的一页。(未完待续)
《隋炀帝简介》第十七章斗气仁寿宫(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