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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娘好像没有介意,她点头:“就是。”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像披了一层素纱单衣。有一种缥缈的美感。
大家聊了很久,老实说我很喜欢侍女们今天的活泼和多嘴。到夜深的时候,外面的宦官送进来一个锦盒,说是华公子托人带进宫送我的。我迫不及待的要打开,却听到了父皇驾到的声响。
父皇今天神清气爽,母亲则容光焕发。他们一起对我笑盈盈的。对七夕宴会一字不提。我倒没有什么,然而侍女们显然很好奇。连韦娘也不断地观察着。我一直想着鉴容的锦盒,他好久没有给我写信了。所以有点分心。
父皇说:“是不是太晚了,孩子有点困了。”他端详着几个月来首回盛装打扮的母后:“你也不要累着了。回宫吧?”
母后光滑的鹅蛋脸上浮着笑容:“我那么满意,怎么会累?”但是她还是跟着父皇走了,走出东宫几步,突然回头过来抱住我亲了一下。微风中她刺绣的腰带飘展,好像天女。
我送走了母后,梳洗完毕。就抱着那个锦盒做到床上。“哎哟,那么着急。”韦娘说,眼睛里情绪很复杂。
我打开一看,是一个水晶的六角宫灯,几个面上都刻了花纹。一边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娃娃,一边是几条栩栩如生的金鱼。还刻有两行行书:阿福金鱼看七夕,光华绽放水晶夜。灯的中间没有蜡烛,而是好几个萤火虫。我笑出声来:“鉴容真好,是吗?韦娘?”
“是啊。”她好像并不高兴,只是温柔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把那盏“灯”挂在了床的一角。隔着朦胧的帐子,那微弱的光亮如梦似幻。我睡了一个好觉,连梦都没有。
三天以后,父皇下了一道轰动全国的圣旨。户部尚书王铭,升任中书令。年仅十八岁的秘书郎王览,担任吏部尚书兼侍中。这就等于宣布:王览,是帝后选中的人了。我对这个消息没有什么反应,我不认识那个人,也并不欢迎比我大十岁的陌生人和我做伴。别人以为我年幼,还不明白此事的含义。
过了两天,在昭阳殿,我第一次见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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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荷塘秀影
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我,一动不动的站在荷塘边上。
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他就是王览吗?我踌躇着不敢走近,我是个走进了桃花源深处的孩子,不敢打破这景与人微妙的平衡。
今天,我发现天空特别蓝,昭阳殿里的荷花香远益清。
我吸了一下鼻子,他缓缓回首。
我想他们对他的形容大概是真实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我。他没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
他的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惊讶只是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思索着看着我,开口唤我:“殿下。”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干净而文雅。
“你是王览吗?”我问他,我这是明知故问,刚才母后已经告诉我这里的人就是他。
“臣是王览。”他说,他的耳朵有点粉红色了。看来,外表再像仙家,生活在俗世也难免是凡人一个。
我的脑袋转得飞快,我想我也应该红着脸表示娇羞,这才符合我小姑娘的身份。但是我没有,我忍不住笑出声:“呀,你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老呢。”
他一怔,“啊?我很老吗?”然后,他忍俊不禁。
你比我大十岁,还不老吗?我心里想。但看到他笑,真觉得可爱。他笑起来象个孩子般清纯无邪,一幅好脾气的模样。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从一个清高的仙人下放到一个凡人,又从一个凡人被我定义成一个容易亲近的少年。我本来还有点害怕,怕我这样的顽劣儿童要叫个一本正经的大人管束。现在就放下心。也许将来可以欺负他这个好好先生也不一定。我环顾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那些跟在我后面的人呢?
“殿下找什么?”他低下头,微笑着问我。
我找人啊。我窘迫的在心里说。我从小就不怕生,立我为皇太女的那个典礼,我面对一大群大臣和全体御林军都毫无畏惧。我母后说我是天生的龙种。不过,如果对方是个好看的大哥哥,而且要成为自己丈夫的。这么面对面看着,我能不难为情吗?
我心里固然那么想,却并不打算让他占上风,反问他:“找什么?你刚才对着荷塘看什么呀?”
他坦白的笑了:“臣当然是看荷花了。臣最爱这花。”
“我也最喜欢了。这里的荷花好,但太液池的芙蓉是最美的。母后身体好的时候,父皇带着我们月夜里泛舟太液池,开的最大的花朵有那么大。”我比划给他看。
他说:“是吗,臣也想看看。”他走到我身边,我才够到他的腰。他愉快地看看荷塘,鼓励似地对冲我笑笑:“殿下知道佛门子弟天天念经,为什么叫‘口吐莲花’吗?因为当初释迦牟尼为了寻求没有烦恼的美好生活,专门设想了一个西方极乐世界。那里到处都是莲花,又叫莲花世界。臣看到莲花,就想到那里。”
我眨眨眼睛:“我第一次听说有人为这喜欢莲花。你信佛?”
“也不完全是。”他说,“小时候身体弱,父母怕养不活臣。把臣放到杭州的寺庙里寄养到十岁。那儿有大片的荷花,住持说:‘南屏五百西方佛,散尽天花总是莲’。西湖的莲花,解杭州老百姓的愁苦。臣印象深刻。后来回到父母身边,还是改不了喜欢荷花的习惯。臣的家里有个小池塘,当然和这里没法比。可里面的荷花都是臣和大哥亲手种的。”他说得很高兴,临了却垂下了眼帘,神情有点黯淡。他的睫毛纤长,我想如果他是个女孩,一定会讨我喜欢。但我不喜欢他一段话里有那么多“臣”,虽然在皇储面前称臣是合乎礼仪的。
“我也知道个莲花的故事,是我的奶娘讲给我听的。我听的时候都哭了,我就为这个故事喜欢莲花。以后告诉你吧。”我其实记得清楚,只是不好意思说给他听。韦娘说,莲花又叫芙蓉。古时候有个少妇的丈夫死了,她天天看着水里的一种野生花。觉得这花越来越象丈夫的脸,就把这花叫做“夫容”,有一天,这少妇投入水中,这花从此就开了并蒂。久而久之,“夫容”被文人改写成“芙蓉”。
他宽容一笑,过了一会儿,亲切的问我:“殿下的奶娘是姓韦吗?”
“是啊。大家都知道的吧。”我仰头看他。他一时无语,好久才打破冷场说:“臣的哥哥说他以前见过她,虽然现在没有对面的机会。但还是没有忘记。”
《王览女皇神慧》第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