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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帝起驾,赵静之和其他人虽说已经算是我宫中人,却对着远去的尘埃下拜。许久才起来。其余的人都有泪痕,唯独赵静之,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悲戚。
我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眼底的哀伤,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看到,晴空里,一群大雁飞过了我们的头顶。入秋了,它们自然是往南方来的。
赵静之叹了口气。他的目光穿透所有的人。慢慢的,他的脸上,重现了平静超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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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边塞霜雪
边塞夜,沙似雪,月如霜。北风呼啸而来,我拉紧了披风。
“陛下,看看就下去吧。这里风太大了。”华鉴容说。他的眼睛,竟然是闪着月亮之银色光华的。眸子里,一如既往,坦白,加上亲切。
“鉴容,你说说,四镇的问题究竟如何才可解决。”我问。
“陛下不是早就有主意了吗?”他离我很近,却望着城外白水河旁的大片芦花。“如今,只有把四镇的军士与其他地方的军队定期轮换,取消朝廷命士兵守边终身的规矩。另外,杜绝军官吃空额的现象,改善戍边人员的环境。选拔青年将领,勤加备战。”
我叹了口气:“这也是改革的一部分吗?鉴容,这场改革会不会以失败收场?毕竟,是祖宗几百年的规矩,如若要变,必起波澜。”
华鉴容的肩膀差不多就和我贴在一处,他说:“那又如何?如今,国家的腐败已经从官僚深入到了军队。这种痈疮不得不除。想一想,如果我们不做,还留给竹珈太子头疼吗?”他说话,抑扬顿挫,激情澎湃。但我看他的时候,他无懈可击的脸面上只是带着平淡的笑。他继续说:“起波澜,臣才是弄潮儿。商鞅虽然被车裂,但秦国却借以改革,统一六国。臣并不担心,陛下也不用担心。”
我有些触动,华鉴容唤竹珈的名字时候,那种柔和的情绪也感染了我。我轻轻的说:“谢谢你,鉴容。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华鉴容笑了,他很小声的说:“陛下,只为你一句话,臣的性命何足惜呢?”
我肩膀耸动,他却已经退出很远去了。
后面的几日,我们由宋鹏陪同,巡视了其余三镇。因为齐洁之父关延当初是边境的头号大将。我便让她也陪从。她轻衣窄袖,骑马随行,指点道路,颇有点将门女子的大气。宋鹏这个男子,如同祖父宋舟,说话不多。但问起他防务军事,无不了如指掌。华鉴容虽然没有称赞他。但一看他,目光中就流露出喜悦。说也奇怪,这宋鹏天生不卑不亢的清奇骨骼,见了华鉴容,却也如同小孩一样乖顺。好像还是华鉴容马球队里的队员。今天回想起来,华鉴容带着南朝公子们打马球,倒也是有深意的。
回到护南府的当日,由华鉴容出面,大宴四镇校尉以上军官。我问宋鹏:“这下不是热闹了?”宋鹏摇头:“陛下,与其宴请军官,不如回朝后切实的加恩于普通的士卒。”我笑:“你说的很好。只是,仆射出面慰劳,也是少有的事情。你一定要劝众人尽兴。”他爽快的微笑:“臣知道了。谢陛下。”
说是宴请,在边关之处,菜肴并不精致。数百军官穿着战袍,整齐的坐在大厅之内。我坐在首位,华鉴容陪坐。他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色的战袍,特别的清爽俊逸。见到众人拘谨,他开腔说:“能和各位见面,非常难得。陛下在这里。但是大家太过拘束,那就有违圣上的初衷了。”说完,他给自己斟满酒,仰脖喝完。也许是他带头,很快,几百个男人就自如的谈笑起来。一时间,麻油酱牛肉的香味,陈年杜康的酒味,飘满四周。
我本来以为华鉴容是个风流自赏的人物。谁知道今晚他特别的平易。他和宋鹏等几个年轻将领有说有笑,还不时举杯向下首众人致意。连我都觉得轻松起来。华鉴容实在善饮,不久就有一个小士卒走上来为他添酒。那孩子特别瘦小,看着桌上的牛肉,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华鉴容叫住他:“多大了?”
“回大人的话,十四岁。”小士卒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
“怪可怜见的。”华鉴容向他招手,指着自己盘中的肉。“吃吧。”他说。
那个小士卒更加怯生生的。华鉴容的笑脸,葡萄美酒似的红润。他眨一眨眼睛,狐狸一般美得魅惑狡黠:“吃吧,就坐在我跟前。”
我也笑了:“吃吧。怎么能天天看人家吃肉,自己不知道肉的滋味呢?”
小士卒眼泛泪光。坐了下来。华鉴容拍拍他的脑袋,喃喃自语:“十四岁……”
他深深的瞥了我一眼。我已经在齐洁的搀扶下起身。众人立时安静,我和蔼的笑了笑:“继续吧。左仆射,你留在这里就好了。”
华鉴容立刻下跪。众人齐呼:“恭送圣上。”
我走出大厅的时候,还静悄悄的。再过了一会儿,厅里炸开了一样笑声鼎沸。我对齐洁说:“怎么样?男人,是不是也喜欢装样子?”
齐洁笑了:“武人都是如此。只是难为华大人,也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
我不作声。带着一群人就往西面去。陆凯急匆匆的赶上来,堆着笑哈着腰:“陛下,是不是要见赵先生?容奴才先去通报。”
我摆手:“不用了。赵先生不是和几个北方乐人住在西廊下?朕过去,他们也不用准备什么的。”
虽是边疆,但我们驻节的府里倒是花绕清池,亭榭缦转。赵静之等人虽是“礼物”,我却下令待之客礼。安排在西面的温泉居。这几日,我几乎没有和他照面。但想起他,总觉得心灵恬静舒畅。
我还没有走到温泉居,就听到一阵男人们的笑闹声。有一个人“哈哈”的笑声特别洪亮。我闪进门,怎么也没有想到,温泉居的水池里,居然有好几个赤条条的男人在互相波水嬉闹。月光下也看不清楚,只是白生生的脊背晃眼。后面的陆凯居然捂住眼睛。我白他一眼,心想你干嘛如此?可他马上回过神,咳嗽一声,大声说:“陛下在此,成何体统?”身后的小宫女纷纷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陆凯这么一叫,我倒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个笑得最开心的人在水里猛回过头,正是赵静之。他见了我,也没有收住笑。更没有其他几个人的慌张。只是在水里优雅的半欠了身。水珠顺着他象牙雕刻似的上身往下落着。他的态度却极自然。好像他身上穿着华服,奇怪的倒是我们。“陛下恕罪,臣等并不知陛下会驾临。”他游到栏杆边,笑眯眯的说。
我也忍不住笑着回答:“你们好会过日子,倒先在温泉居里享受起来了。”
他的点漆眸子流转,笑得更开心:“谢谢陛下夸奖。”
水池中央一阵阵涟漪,忽然有个脑袋冒了出来。那个人显然在水里憋了太久,一出水面就大口的呼气。这个少年,雅丽犹如凌波的水仙花。我吃惊:“远薰,你怎么也在这里?”
《王览女皇神慧》第5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