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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若是按她的才情品貌,排得上京都前三,尤其她是身份尊贵,位比皇族的王氏嫡女,论身份,实则比嫡公主还要贵重。这话的意思不是说公主见了她要行礼什么的,而是说,京都名门世家若要联姻,首先考虑的是他们一品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二品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陇西李氏、河东裴氏、兰陵萧氏,三品博陵崔氏、京兆杜氏、京兆韦氏、弘农杨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三品以后则不赘述,不入贵族之流。
当今圣上出身寒族,虽沾了兰陵萧氏的名头,却并不为萧氏所承认,在世家大族眼里,皇族不算什么,兰陵萧氏也不需要以出了皇室后辈来显示自己的地位,反倒是陛下,急于将各家各族的贵女迎进宫中改良自己的血统,以便跻身贵族之列。
晚膳照例摆在松风堂。用过晚膳,王朗把王萱叫到书房考校功课。王朗虽然政务繁忙,却也不忘时常教导孙子孙女,王莼入了国子监之后每月旬休,只三天假期,他一腔慈爱之心只好全都倾注到了王萱身上,好在他有分寸,不然明年大端才子榜上或许就要多一个俏娇娘了。老父亲喜欢教育孩子,王恪自然乐得清闲,回自己书房接着编他的《大端礼记集注》去了。
王萱和祖父在书房答问了一番,又手谈了两局。王朗见外头细雨停了,便说:“今日春光甚好,空蒙清新,正适合出去走走,皎皎,不如我们去园中赏赏春色。”
王萱自然应声说“善”。
王萱跟着祖父绕过影壁,池塘边的几棵细柳新发嫩芽,翠□□滴,煞是喜人。沿着鹅卵石小道一路往前走,桃李竞放,山茶吐艳,假山流水,香榭亭阁,掩映在香樟芭蕉之下,正是一年当中最为生机盎然的时候。
这园子在王家手上传了百余年,代代翻新,既沉淀着时光的印迹,又颇有生气,在京都百园之中也是排得上号的,然而王家人并未以此沾沾自喜,只当是寻常的住处,随意待之。主子下人都淡然处之,正是时下最推崇的魏晋遗风。
王家虽是大户,人口却简单,一家四口并百余下人住在泰康坊榕树下的丞相府,左邻右舍皆是清贵人家,与长乐坊勋贵遍地的景象殊不相同,黛瓦青墙颇为雅致,园中花草大多十分寻常。长乐坊中的高门大户则是家家楼阁精巧,园中奇花异草比比皆是,仙鹤瑞兽处处可见,富贵奢靡之盛,耗费千金也毫不怜惜,本是寻常之事,却大张旗鼓。每每落成,大肆宣扬,请名家作赋写诗,以期流芳百世。
世人却不屑一顾,都道“王谢园中一株野草,都价值千金,长乐坊中酒池肉林不过烟云过眼,不值一提”,时风如此,倒也令人不胜唏嘘。世人极度推崇读书做官,却废科举,极爱奢靡之风,却鄙阿堵,殊不知学了魏晋的皮,得不了魏晋风度的骨,本末倒置了。
王家也并不是世人想象的那般清贵,王萱脚底木屐,便是千金难换的小叶紫檀,身上衣裳,是流云锦缎,得来不易不说,其上刺绣,一位大家水准的绣娘,一年只能绣一匹。王氏养着诸多匠人,所出皆为当世珍品,却专供王家,就连上用的各种物什都远远不及。世家底蕴,可见一斑,新贵想要取而代之,首先就学不来这金银阿堵堆砌出的“所谓风度”。
王萱踩着木屐,走在青石板铺就的羊肠小径上,踢踢踏踏,颇富音律之美,仿佛每一步都扣在听者的心弦之上,王朗走在前头,微微一笑,问道:“《阳春白雪》学得不错,可有新学的曲子,让阿翁饱饱耳福啊?”
王萱眉眼弯弯,娇笑着说:“祖父好耳力,皎皎不过随意而为,您就听出来了。前次祖父教的《高山流水》,我有些不解其意,还要向您请教请教呢!”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皎皎虽聪慧,到底是年幼,不懂知音为何也是理所当然,弹琴击缶不过自娱自乐,抒发情感,为赋新曲强说愁绪反而不美,不必强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王萱撅嘴,什么“等你长大就明白了”,都是大人们推脱逃避的借口,三岁这么说,十三岁也这么说,指不定到了八十三岁,他们还得这么哄你。兄长的口头禅便是“小孩子懂什么”,每每说了这话又看着她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的时候,王萱就知道他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为难她了。
祖孙二人一路走着一路聊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处掌了灯,王朗眯着眼睛瞧了瞧天空中稀薄的星光,知道明日又是一个阴雨天,嘱咐王萱加衣保暖,小心染上风寒,又出了个题目,让她回去做一篇文章,等他闲暇时检查。
《白衣天子是什么意思》第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