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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这麽仔细地看著那人,就见他周身笼著柔和温淡的光晕,使得原本看来就很温软的人,这一下更如三月的初阳一般和煦怡人。
听完之後那人陷入长久的沈思里,然後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以为他是受此影响,叶倾云便倾身过去,手迭在他手上,柔声安慰。
「那些人都死有余辜,你当时也算是替天行道,就算你不杀那些人,我也会动手的……只是在姑姑面前,还是不要提过去的事情比较好,免得她再受刺激……虽然姑父不在了,但是我爹和叶家都是当你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说的是事实,那些人死有余辜,纵使如骆隐风那般正气浩然,一开始虽也存有去官府投案的想法,但被他劝解留下之後便也没再提及此事。
但是他和骆隐风到底是不同的,只怕他放不下……
「倾云,你是怕我想不开才不告诉我的?」那人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点点头,「很多事情还是忘记的好,就像姑姑,她不发病的时候活得多开心。」
看见那人的释然,他也不禁欣然,嗜血杀戮的日子过久了,每每和这人相处时的平静都让他留恋。
於是这样的念头越发的强烈,如果这个人能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就好了。
即便他知道这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隐风」,但是没有关系,他是他,骆隐风是骆隐风,他们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人。而眼前这人很好很好,只是他总感觉自己难以控制住他,还是真如那个瞎子所说的,自己「求之必失」?
不得而知……
自从叶倾云和他说了那些之後,对於叶倾云他们外出「营生」,方孝哉也不再那麽反感,只是依然不会参与,最多帮著打理那些转置到镇上的生意。
原以为夙叶山庄只是比较有道义的江寇,但是江寇终究是江寇,却没想到这背後隐藏了这样的故事。难怪上次提到官府,叶倾云会如此激动,也难怪叶倾云会说,「骆隐风」手上沾的鲜血不比他少。
而在叶倾云面前,他的情绪也平和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执著要听「骆隐风」的过去。叶倾云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会和他说一些的,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明白叶倾云的用意,看到他这样做,心里暖暖的。
之前一直挣扎在身为「骆隐风」的替身阴影下而痛苦不已,以为叶倾云过往曾经对他的好实则都是依附在「骆隐风」身上,但是听过叶倾云的解释之後才发现,原来那个男人并不是一味地把自己当作「骆隐风」的替身……
他还是有对自己好的时候的。
这样一想,方孝哉心里便轻松了很多,隐隐的还有几分说不上的欢喜。
这日方孝哉从镇上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笑闹的声音不断,知道应该是叶倾云他们做完「买卖」回来正在庆功,便想不打扰他们,打算从边门绕过,可谁知还是被叶倾云给发现了。
「隐风!」叶倾云脸上带著笑,跑著上来叫住了他,「回来了?你看你冻得脸都红了。」说著将暖热的大手贴在他的脸颊上轻搓。
方孝哉已经有些习惯叶倾云偶尔表现出来的狂放和孩子气,便任著他用这样暧昧的举动替他将脸温热。
「镇上的生意亏了就亏了,你这样把自己累坏了我还要倒贴药钱。」叶倾云温完他的脸,又牵过他的手握在两手间搓著。
听到他这麽说,方孝哉却是笑了起来,「原来是舍不得那些药材……」
「胡说什麽呢!」叶倾云牵著他的手将他拉进堂内,几位堂主也都在,酒香飘逸,都喝得有些面色微醺。
叶倾云斟了一杯递给他,「我知你不碰酒水,少许喝一点,权当暖暖身。」
方孝哉将手里帐簿放到桌上,欣然接过他手里的酒盅,低头看见杯盏里泛著小小涟漪的琥珀色液体,又有些怯意,在叶倾云和几位堂主的催促下,他将酒盅递到嘴边浅浅啜了一口。酒液入口绵和醇厚,古朴清醇,有一丝别於酒香的芬芳。
「好香,是陈年的女儿红?」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酒,封口一启,香飘十里,又著实好喝。」叶倾云说著,又取过一坛,泥封一拍,果真酒香带著那抹说不上名字的芬芳飘香满室。
「哥,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外人不给喝的。」
啪!
方孝哉手里的酒盅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桃、花……」他喃喃著说出这两个字,又一下捂住自己的嘴,不相信地看著地上那滩琥珀色的水渍,摇了摇头。
「隐风,你怎麽了?」叶倾云上前正要扶他,却被他躲了开来。
方孝哉摆了摆手,面色难看地拿起桌上的帐簿,弱声道,「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喝。」说罢,也不理会叶倾云在身後的关切询问,自顾自往後厢走去。
有一种似曾相识分外熟悉的感觉,酒水甫一入口,脑海中便又闪现出那些画面……
年轻的少爷乐滋滋地将他领到庭院里,然後捋起衣袖神秘兮兮地从桃花树底下掘出一个坛子来,泥封一拍,酒液如金……
方孝哉觉得他自己快要想起来,就只差一步,好像面前横了一条沟壑,但他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晚膳过後叶倾云来他房间探视他,两人随便聊了一些,叶倾云离开的时候方孝哉向他问了那些酒的来路。叶倾云只笑著告诉他是白天在那家船上找到的。他听後点点头,不再多说什麽。
怀著心事,做事也磕绊,不是碰倒了烛台,就是弄翻了水盆,搞得服侍他的下人哭笑不得。於是也没心思做其它的事,便早早上榻睡了。
《云海囚心上》第1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