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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身旁一个穿着黑色华袍拖剑缓行的男人夺去他视线。男人步子迈得那么悠闲有余,仿佛身处炼狱业火之中的神明,处事不惊,仪态沉稳,连火舌都要敬让三分。幼童二话不说冲上去抱住了男人小腿,失声大哭,比求神还要虔诚的祈求起来,求他救救自己爹娘和弟弟,求求您了……那男人身材是如此高大,在幼童眼中就好像一座望不见尽头的高山,黑夜被火光照得通明,红光下,他看着那个男人停下脚步,一言未发的,随意抬起手,手心一合。“嘭”一声巨响,刚刚还勉强支撑着的屋子框架,霎时间由内而外,炸得稀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他,这一掌,捏碎的不仅是座房子,三条性命,更是这幼童的心脏,魂灵,理智,希望……以及求生欲望。“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稚嫩却满是血腥味道杀意的童声从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口中喊出。世道败落啊,粉身碎骨后剩下的全都是恨,恨为何平白无故突起妖火,恨为何自己要有个那么小的弟弟,恨母亲为何要为那无能的弟弟跑回去,恨父亲为何要抛下自己送死,恨这人为何要扼杀他最后一丝希望,为何要夺走他的一切……!他疯癫地带着一身泥泞站起来捶打着男人的大腿,双眼血红抬头看向他,却忽然和被石化一般震慑,木然在原地不能动弹,双腿打颤,只剩眼泪还在麻木的流。因为他入眼的,竟是一双赤金色的菱形虎瞳。那双眼至上而下的蔑视着他,从骇人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缩小的影子,就好像在看……一只蝼蚁。一只只配爬在泥泞中苟且偷生的蝼蚁,一只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螳螂,一条弱小到不足以同情的贱命。他看着男人无情将自己踹走,铜色长发在这疾风火雨中漫天飞舞,再次抬高手臂,周遭烈火竟如温顺听话的驯兽一般随他的动作高昂起来,吞噬下去更多,随风奔腾更远。是他……纵的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总有一天……!他说不出话,也动不了手,便在脑海中重复了千遍万遍,直到刻进骨髓,化成心魔。这么多年了。无论如何炼化心智,都还是解不开,化不掉呢心结,拼了命塞入心底尘封起,却还如一株毒草一般在深处生根发芽。即便早已经记不得当年大火的情形,也记不清父母容貌,却清清楚楚记得那个男人的脸,那对渗人的黄金瞳孔,那头黑铜色的长发。此刻正埋于画像之上悬挂在眼前。他说他叫……陆吾。“顾先生,您还好吗?脸色怎会如此苍白,是不是刚刚耗了太多心力……您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好。”姚十三一句话将他从烂了根的回忆中拉回,恍惚中扶住宋远肩膀才稳住自己,头莫名有些晕,可能也和刚刚输气并不是全无关系。拼命征战了一晚早就耗费了不少心力,如此彻夜奔波治疗患者的确实有些余力不足,又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刚刚的刺激……顾长卿忽然累了。他最后偷瞄了一眼那张画像,眼神迷雾一般彷徨难捉,沉了口气走出了门。顾长卿前脚刚出去,迎面一群忧心忡忡的人都涌了上来想问清屋内状况,宋远行在前面拼命拦着叫他们别挤别吵,隔了好一会儿,才听顾长卿气息不足,幽幽说道:“冯将军没事了。你们中谁去找个郎中,替军师包扎一下。一个个只顾着你们将军,都没人注意他伤得可也不轻。”————三日后,这世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日行月升,重归于平静。冯汉广就跟个铁打的人似的,受了那么深的剧毒,在床上只躺了一天便完完整整身强体健的习武训兵去了。这群当兵的可是起的比鸡早,才朦朦亮就已经开始绕着总镇府的大片黄土空地叫喊着跑圈,幸得顾长卿是个勤奋人,也跟着起来寻了块地儿练了会剑,运了遍气,待天色转明,日升东方,方回屋去整好仪态,准备出门去。毕竟是借宿,临行前还是要和冯将军打个招呼才是。只是此时冯汉广正忙着演兵插不上话,他在这寒风刺骨的天只穿着一件薄衫,牛皮臂缚束得紧实,头上马尾立得高挺,低领下裸露出来的蜜色胸口浮着一层细汗,只显得这人更加野性健硕,彪悍无畏。没法子,顾长卿只能和旁边当值站岗的小士卒讲了一嘴就走了。待他按着依明那日给的住所找过去,是个不太起眼的二层小楼,刚推门进去就看见院子里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摇着风车跑走,看那容貌皆是西域人的面相,大约是戏团的小童,为首的小男孩没注意有人进来,咚的一声一头撞在他身上。
《道长什么意思?》第9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