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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打着转儿吹进来,几个婆子都缩了脖子,密密悬披的麻布白幡后,一副巨型香木棺材敞着盖子,冷风拂落轻罩在棺口上的白绸,蓦然一只纤美柔润的手从棺内伸出,攀住棺沿,接着,一位浑身宝气、珠围翠绕的盛装美人从棺内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美目,屏住呼吸,紧张而专注地侧耳聆听婆子们的密语。
林婆子兀自说下去:“候爷另娶那是天经地义,他也算对得起大少奶奶了,生前疼爱,病着的这一个月里,哪天不到床前看一看?恩爱夫妻也不过如此。只是男人们向来粗心,候爷顾不到恒哥儿,恒哥儿是大少奶奶心头肉,半岁的娃儿哪有不闹不哭的?郑姑娘如今就对哥儿喝来斥去,以后还不定怎么折腾呢!唉,可怜的恒哥儿!听说今早上又掐了哥儿呢,这可不是我瞎扯,翠思亲口跟我家二丫说的!”
棺材里的盛装美人越听越气愤,粉面一沉,翻身要爬起来,身上裹着又长又宽的绸缎衣裳,牵绊住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灵堂前几个婆子正说得起劲,猛听到堂后声响,都吓得噤了声,齐齐转过头来,冷不丁看到白惨惨一大片孝幡背景下,盛装的大奶奶俏生生站在那里,轻咬红唇,满脸怒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等大奶奶发话,婆子们一个接一个,早晕死过去了。
岑梅梅走上前去,一脚把跌进火盆的林婆子踢开,踩灭她衣上的火苗,转头看一眼灵堂外飘落的雪花,想了想,双手提起裙裾,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岑梅梅记得自己在那场喜宴上没喝酒,可是回家时开着车子就跌下桥去了。醒来躺在一副铺置得豪华绵软的棺材里,吓得不轻,以为自己进了殡仪馆的水晶棺,可摸摸棺材是木制的,没有棺盖,有微弱的灯光透进来,她看见自己身上穿着古代官家女人最体面的锦绣彩衣,手上拿枝玉如意,嘴里含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玉石,害她好一会合不拢嘴,她听见外面老女人们的轻声议论,知道了些大概意思。
她这个二十六岁的都市女白领在现代世界遇了车祸,魂魄不散,穿到古代一个病死两天的候府大少夫人秦媚娘身上了!
照婆子们说的,秦媚娘年方十七,生有一个半岁大的儿子,先前病了一个多月,她的候爷丈夫每日都会来看她一会儿,除了丈夫陪着她,还有一位女子,丈夫的表妹郑姑娘,也来陪护病中的表嫂,那位表妹听说是要接替她作威远候夫人的,已经开始显露出主母架式,这些天奉了夫人的命,以照看小孩儿为名,霸着她的丈夫,睡着她的房间,儿子夜里哭闹,当着候爷的面,她竟敢呵斥出声,甚至今儿早上还掐了孩子一把,惹得孩子哭闹半天,怎么哄也哄不下来……
岑梅梅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气愤,那个什么候爷老公她可以不管,野女人虐待孩子她可不答应!她前世虽然没结婚没机会做母亲,但这具身体里潜意识的护犊深情刹那间铺天盖地弥漫而来,她几乎没有考虑地翻身爬出了棺材,现身在几个婆子面前,把几个婆子吓晕了,晕就晕吧,自己找儿子去!
林婆子被火烫了一下,又被踢翻,不一会儿就清醒过来,看着一地狼藉,又壮着胆跑去看了空空如也的棺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
“炸尸喽!大奶奶不见了哟!”
暮色中,一个系着黑色貂皮长披风,身形挺拔伟岸的年轻男子,冒着风雪,穿庭过院,大步朝灵棚走来。
刚一进入院门,年轻男子便被眼前纷乱噪杂的人们弄得怔住了,沉声喝了一句:
“怎么回事?”
婢仆婆子们刹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宁如兰急步上前,哭丧着脸,慌慌张张说道:“大爷您可来了,那林妈妈说……”
刘妈妈暗地里推了林妈妈一把,林妈妈扑通跪下,哭道:“候爷啊,这事真不怪奴才们!大奶奶她、她真不见了,炸尸了啊……”
威远候徐俊英剑眉如画,眸似墨玉,刚毅俊朗的脸上平静淡定,毫无惊诧之色,他才从外边回府,照例来亡妻灵堂看一看,谁知竟遇上这样的事情。
一名婆子匆匆跑来,颤抖着声音向宁如兰禀报:“三奶奶!方才有人见着大奶奶了!大奶奶往、往内院去了!”
徐俊英和宁如兰同时一怔:内院?她是冲恒哥儿去了!
候府内院,亭台楼阁,曲径幽深,错综复杂的花桥回廊,岑梅梅根本不用担心走错路,这具身体对府内庭院路径熟悉得很,拐弯转角,毫无犹疑,奇怪的是一路上竟没遇上一个两个人,想起刚才灵堂上婆子们说了,此时到了饭点,人都吃饭去了吧?
身上锦衣华服,头上钗环珠翠,步摇坠沉,这女人什么等级?哦对了,是什么候夫人来着,死了还如此盛装隆重,有点不习惯,不过还好,承受得起,走得不算慢。
转过抄手回廊,前边出现一个独立院落,暮色里,仍能看清假山碧湖,湖边有小亭,亭边有绿茵草地,草地过去便是青石块铺就的空地,留有一些泥地,栽种四季盛开的各色花卉,此时,一切都覆着一层积雪,纯白色的院子,显得干净而冷寂。
一排镶着雕镂精美格子花扇窗的上房,廊上空无一人,房门虚掩,内有橙色灯光溢出,像真正的鬼魂一般,岑梅梅无声地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绣纬罗帐,水晶珠帘,花木屏风和宽大的紫檀木雕花拓床,不论是精致的梳妆台还是华美的圆桌,处处尚留有女主人的痕迹和气息。
《奉子相夫免费读》第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