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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肚婆走路还横冲直撞的?”街上正是热闹时候,闻人椿这么不管不顾的走路法难免与人相撞。她却还是继续走,继续走,拿出撞南墙的架势,似乎非要头破血流才肯罢休。霍钰只好忍着右腿的疼痛追上去,敛着面子,替她向人道歉。总归是明州城里讲得出名号的富贾之一,路人看在他的份上大多噤了声,偶尔有个不服气的,也只是抱怨一句:“霍府打哪儿来的怪物啊?”怪物。闻人椿心想,这词倒是用得妥帖。她黑黄斑驳的肌肤,还有硕大诡异的肚皮,确实与这明州城格格不入。幸而她早就看透了。她命如草芥。明州城不会是她的归宿。她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更加不是。畜生霍府的门宅重新修葺过,四边围墙高阔极了。闻人椿在大约还剩三步路的地方停下。她侧头,应当是这个位置,往上数第九块砖,还是她当年亲手砌进去的。可如今粉饰太多,她只能假装猜对了。看门小厮是个胆小的主,他虽把闻人椿看作街头乞讨的卑微小人,但没有厉声教训,只将两只眼睛牢牢锁在闻人椿身上。若她不动,他便当无事发生。很快,霍钰的贴身小厮追了上来。霍钰也赶了上来。有他们开道,闻人椿不受阻拦,径直钻进了霍府。她去了自己从前住的屋子,没什么人气,倒是黄的绿的杂草郁郁葱葱长得热闹。霍钰到底是仁慈的,没有将她的屋子同她一起丢弃。所以她不恨他应当是正确的吧。阖上门之前,闻人椿透过门缝看了眼霍钰,他似乎更清瘦了,此刻紧绷着,就像被死死拧成一股的绳子。还有他的腿疾,似乎也比从前严重许多,哪怕拄着拐杖都没法站直。不过这些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是个连顾好自己都费力的粗使奴婢,从头至尾就不该替主子操心。闻人椿的屋子大抵经年累月无人管,纵使关门的时候十分小心,还是扯出了一段难听的撕裂声响。如同有人拿着刻刀在门前石阶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每一道叠在一起,就成了越不过去的沟壑,将一众人等统统隔在遥远地方。包括霍钰。跟在一旁的小厮女使皆是面面相觑,他们不晓得来者何人,更不晓得霍钰何以如此紧张。好在霍府家教严明,他们又纷纷将疑惑吃回肚子里。真是惊动不少人。闻人椿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心生歉意。她亦是走投无路,若不是为了腹中这条命,她是宁愿死也决计不会再回来。亥时三刻。墙外更夫的声音已有疲态,霍钰却还守在闻人椿的屋外。“主君,夜凉了,回屋吧。”贴身小厮原本不知两人瓜葛,但眼下也瞧出几分故事,于是又说,“已经遣了两位女使姐姐在这儿候着,主君放心,不会怠慢娘子的。”霍钰屈着手半撑着头,声音不大,却是当即拒了:“我亲自在这儿守着她。”哪怕他能做的,紧紧是靠微弱月色看向窗户里的一小团黑影。那团黑影很久没动了,她是否睡了,睡得可还安好。从前睡在她身旁的时候,他总是怪她睡得太沉,电闪雷鸣都可当作耳旁风。后来她睡得越来越差,有时明明被他抱在怀中,还会突然惊醒……屋内的闻人椿没能成眠。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知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因为身怀六甲,今夜精神莫名好。她笃定自己会睁眼到天亮,便也省了翻来覆去的啰嗦事儿,任凭过往经历在她脑中演出第三遍。屋外时不时传来霍钰与小厮说话的声音。闻人椿没得选,尽数听进了耳朵。他说他要守着她。他的声音随夜色一道变得厚重,带一些暗哑,偶尔咳嗽,显得一旁的小厮更加轻浮不稳重。怎么当年盖这屋子的时候没请泥水师傅将墙壁盖得厚些呢,闻人椿心想。她还是起了身,准备将霍钰请走。此番回来,她无非是想借个安稳的落脚地,并不想扰了他人的日子。“大娘子,大娘子……”外头又起了一阵骚动,脚步声三三两两地踏近,闻人椿下意识定在了原地。她粗糙的手就落在门闩上,离开门只差一步。“大娘子,您怀有身孕,月黑风高路滑,您别走这么快。”菊儿比许还琼更在意这个肚子,唠叨的速度同脚上的步子一样快。许还琼没有理她,而是直直地立在霍钰与那间屋子中,遮住霍钰所有视线。“请主君回房歇息。”许还琼稳着言语,福了福身子。“怎么还不睡?”
《春花与玉结局》第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