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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婳是公主,自拣了靠近台城的华林园那方好地头。曹氏因受前朝司马氏的威逼迫害,嫡系人口凋零,于曹致是没有分封亲王的问题,但子女们从小也没有旁系的玩伴。
曹婳一人踏青也是无聊,好在身边并不缺投其所好的贵族少女。
王神爱、谢令爱二人乃是最最需要交好的,王神爱与她哥哥王慕之长相神似,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她端庄大方,委婉温柔,平日并不见怎样出门,这样一个识大体的女郎,却未免沉闷。
反之谢令爱则潇洒清丽,学得其父谢重足有八、九分,十五岁的女郎头戴金冠身着大袍,倒像一个混入脂粉堆的美貌郎君。
宫中侍女细心结好帐子,在苇席上铺满宫中带来的醴酪,即麦芽糖调制的杏仁麦粥,并炸至金黄色的环状面饼,还有在江左比较流行的以杨桐叶染成青色的饭食。
再奉上煮鸡子、寒食浆、春酒、枣饼、红藕、香桩芽拌面觔(即面筋)及柳叶拌豆腐,色色琳琅满目。三个贵族少女落座,曹婳自然居中,王谢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下首,也不饮食,就看曹婳顾盼一下问宫人道:“陆八窍来了没?”
宫人低头称是,曹婳便“噗嗤”一笑:“寒食踏青的建业郎君固然多,然陆八窍还敢出来,莫不是真嫁不出去了?”
王谢二人抿嘴一笑,均不接话。谁人都知道,陆家如今虽保得官位,却颜面尽失。陆茂断着腿至今未进台城,陆参双手都被三公主曹姽戏弄而折,脑袋也不知有没有敲傻,连裤子都没法自提。然他离不了女人,陆家的家@妓因此无辜受难的事不绝于耳。至于陆家主母羊氏,则周旋于天师道卢道人道坛及建业城内的名望人家,想给自家女儿定亲。
观陆亭君今日出现在这里,定是被羊氏逼来相看的。
谢令爱是个有话就说的直人儿:“陆氏何人,若不是中原大乱,何以轮到这等江左土人做得一等姓氏。虽陆逊、陆机大才,如今也要被这些不肖子孙气死。”她看一眼王神爱,知她一贯好性儿才道:“王刺史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也去学那土人所说吴语,不觉得唇舌因此都变得迟钝吗?”
王神爱一派大家风范,正色而道:“父亲治下荆州,乃国之重镇,我等大族怎么说来都是南渡的外来姓氏。要让当地百姓、属官及部族信服,说吴语是最快的办法。”
谢令爱抬袖掩唇一笑:“我闻王刺史前日还秉着同僚情谊探访了陆茂一家,想必陆茂听了乡音,定会很快痊愈起来。只是如今吴人势短,甚至自己都以说吴语为耻,把洛阳官话奉为正统,可惜说来道去,都是邯郸学步的可笑。”
曹婳自幼养在江左,虽不见得要维护那些土著,却着实不满谢氏那处处高人一等的轻狂样,何况她洛阳话说得也并不标准,常常就被谢令爱不分场合地指点:“好啦,你少说两句,你又不是不知神爱素来端方的性子。如今巴郡之事不了了之,母亲把我阿兄成亲的事情推到前头,指不定神爱未来就是东宫女主人,以后有你谢家求她的时候。”
曹婳这番言语敲打得狠了,谢令爱想到因会稽之事被处罚的父亲,便默默端起醴酪不再言语,王神爱纹风不动,少女白皙的脸上却略略现出红晕,脸侧精心修剪的蝉翼般薄透的鬓边贴着那抹晕色,令曹婳叹句阿兄真是好福气。
“陛下还未下旨意,公主怎可这样打趣我?”王神爱温温柔柔道。
“我阿兄长得好,性子好,”曹婳毫不客气地把曹修推出去:“不然呢?你王家总得与皇家或娶或嫁,我是对王慕之没有兴趣的,但若是换成阿奴,只怕你哥哥命都要保不住。”
王神爱不由蹙起眉头,当日东堂议政一事,可谓两败俱伤。
三公主那一笏板,打得王慕之腮帮子肿得老高,后齿也被打掉一颗,修养了有一段日子。她也问过自己父亲王道之如何处置此事,王道之却只笑言我家神爱怎么不是个男孩子?
谢令爱险些呛住,她抚掌大笑道:“曹家阿奴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女郎,她不知她那一板,可把建业少女们的芳心都打碎了,伤心的泪水呀,令秦淮河都要满溢出来。”
“那你还在此处喝酒赏乐,小心河水把你给淹了!”曹婳想起曹姽觉得糟心:“如今她被母亲赶到庙里去修身养性,也不知改不改得好,若是真改成书里一板一眼的样子,那就忒没意思了。”
三个女郎话中提到的曹修此刻正在式乾殿听训,曹致是个开明的帝王以及母亲,然偶尔有些事情她也不好明说。
她让荀玉将《白虎通德论》一书交予曹修,才淡淡道:“朕属意王道之的女儿王神爱,想必你是知道的。如今你已十五而冠(注:皇子早冠),该是成家立业之时,这本《白虎通》你好好看一看,朕已命钦天监择日了。”
曹修到底还是个少年,十五岁的他还没有十六岁的周威大,就连未来的太子妃王神爱,也要比他大上一岁。
自然的,他并没有听出曹致话里的暗示,手上那本《白虎通》乃是东汉建初四年由皇帝亲自主持,班固整理编辑而成,里面的“辟雍”便是古时贵族少年的教科书,包含了所需要学习的各种技艺:礼仪、乐理、舞蹈、诗赋、射艺、驾车等等。
曹修便不解道:“母亲,儿子已经有一本《白虎通》了。”
曹致的脸有些尴尬,所幸今天她把慕容傀叫来了,这大汉上前拍了下儿子肩:“痴儿,这本是全本。”
原来完整的《白虎通》里还授之以阴阳夫妇变化之事,这也是一门必修课,然在皇子成婚之前,这部分就被略过了。
曹修清俊的脸红了起来,慕容傀其实并不喜欢男子动而害羞的毛病,只是他慕容鲜卑乃是一个崇尚美色的民族,看在这儿子长得不错的份上,他平日还是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便假作无奈道:“若是此时在辽东,阿爷亲自指点你也无妨。只是这见鬼的《白虎通》里说了,不可父子相授,阿爷只好找了个侍奉内宫的老黄门给你们指点一下,那下边没货的老杀才,能指点什么好东西?”
做父亲的是不能指点儿子的,因为很可能将身为父母的内帷之事不经意透露出来,是为亵@渎。曹修领会,却还捉到了慕容傀话里的重点:“父亲,为何是‘我们’?”
慕容傀发现曹致不知道何时已经不见了,他有点失望,索性放开:“这事情早晚要学的,是好事,把你那个呆笨的中坚将军周威叫来,给我一起学一学。”
兄姐在踏青学艺的时候,曹姽却落身在鸡鸣寺后山的小庵堂。这个庵堂依附古刹永宁寺,是为贵族女子的清修之所。
彼时佛教在中原初盛,但是读经供佛乃是男人的事业,第一个比丘尼净检的出现还不足二十年。且女子通常并不读书,有学识家世的女子少有尚佛的,而平民女子遁入空门多数是因为家贫、婚姻的原因,大多六根不净。
《重生之疯狂(已完结)》第2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