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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豔而温婉,妩媚而柔和,华外而纯良,这便是家族替他安排联姻的妻子。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如今,那般稚嫩姣好的女子,竟跟着他落得如此狼狈的模样……君钰从前不知自己竟会落得如此无力的境地……
在君钰自己分娩的那一晚,虽处于无尽连绵的痛苦中,几度晕了过去,可如今回想起来,断断续续的记忆倒是醒目的很。
他记得林琅于自己的种种忧心,记得林琅那一双温热而略带薄茧的手,一直紧紧地稳着他的身体,他记得那结实可靠胸膛的温度,如同少年时狩猎场那崖下的火光,在痛楚碾压他的清醒间,让他安心。
当日他可谓是九死一生,好在玉笙寒医术冠绝,助他生産,且在生産之后制止了他的出血现象。因着失血,他昏迷了整整七日才醒来。醒来后,他依旧在林琅的临碧殿内。而后又因为解毒,又在床榻上度过了整整一个月。
那一个月,林琅日日细心看顾着他,日日拿着诗词典籍、兵法地图,过来与他讨教,偶尔涉及政事局势,仿佛年少之时一般,简单安宁,带着指点天下的踌躇满志,期望共策峥嵘。
只是那般的相处终是表象,他不会忘记林琅的身份,林琅亦不会忘却马家之事,以及今日的君家。纵然他们的关系似乎不比寻常,却谁也未在此事上提一字,只一同默契地保持缄默,仿佛一如当初亦师亦友的关系。
那双生子的事,是君朗和林琅协定下的归属去向,可后来林琅的态度也着实叫君钰吃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林琅就强行把龙凤双子放在了他的王后名下,并且定立了男婴为自己基业的继承人,林琅此举可真为明目张胆直至。而后想想,倒也可以揣摩几度——林琅怕也是对蔡家有所防範的。
君钰也并非未曾感觉到林琅对自己的心思,也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只是时过境迁,许多事情并非靠着情感便能左右,他们终是要担负各自身份地位的职责。
况且情感之事,又有几分可信?
林琅终是要登上帝位之人,且不说那蔡王后,这两个月,林琅便又因政局而纳了两名樊川那方的女子。往后更莫要提那后宫三千佳丽人,自然是美女如云——林琅贪恋美色亦是多人知晓,征战中便时常路劫那些败寇之美貌的妻女。
林琅对他有几分情谊,其中掺杂着年少仰慕与情谊怕是占了不少,还有自己的这副皮相,怕也占了几分。容颜易老恩易断,色衰而爱弛之事比比皆是,而君钰他自己,到底也不年轻了。
何况君啓之死和那夜蔡介□□他之仇,也终究是他们之间的两道难以跨越的横沟。
思及此处,君钰扶着门框的手不由用力,手指深深扣入木头中,发出“咔”的一声。
只是,那般的事,却也是因为自己的无力而任人鱼肉的……自己的心中到底是念着的,否则又如何会留下那两个孩子——因为自己这般的心软,才化为了自己这般的被动,以至于危急之时变得那样无能为力,现下,亦是对杀子之人无法报仇。
“无论如何,老师始终是孤的老师……孤也绝不会再做有伤老师之事。”
回想那日躺在临碧殿内自己有意识却还未能开口言语之时,林琅终日在自己床前,那些铮铮的誓语,如今回想起来,君钰不由垂眸低笑,唇角弧度却是极度嘲讽乃至吓人。
“琅儿,这便是你说的不会再做……”若是不会,李歆又怎会疯掉?若是不会,为何又明面扶持君家又处处在朝中暗地打压?若是不会,又为何日日派人监视尚且在修养之中的他?怕是因为他手中的兵权,还有他的大哥……
究竟还是不信任……究竟还是!
林琅到底是林琅,君王之言,高高在上,权力之顶,以利趋之,情话又岂可当真?
君钰冷笑一声——他到底还是为那般虚情又动了一番心思。
一晃又是半月,李歆的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认得君钰,同他安安静静地谈些天,坏的时候也还是认得君钰,只是却要哭哭闹闹地做些疯癫之事。请了许多大夫皆是摇头束手无策,只道如此下去怕李歆迟早会因疯癫而亡。君钰曾想去请玉笙寒来医治李歆,奈何玉笙寒救治他完毕,确保君钰无事之后,便落下一封书信,道是去云游了,连道别也未曾,若是要寻找玉笙寒,也是如海底捞针。
太医令原桓的医术君钰并非不信,但原桓生在林琅的庇护之下,李歆这一副模样君钰心中认为是受林琅所害,君钰自是不大能信原桓。原桓仁心,倒并非怕他不尽心力,只是林琅的命令,如何能违抗?
因着李歆的病,君钰将複朝之事又拖了半月。这半月虽不在朝内,君钰亦处处关注着朝中局势。林琅还如先头对上书之事一律拒绝,君钰深知林琅并非真无心皇位,只是要做足了谦让的势头,品着李家送来慰问的葡萄,君钰亦思忖着是时候该给当今圣上也送些去了——现下也唯有此事,方可给宣王表功。
几日后,秦帝的第一道禅让册命书终是叫相国大人带入了宣都。宣王却依旧道:不可。
连续两道禅让书,宣王终是如此态度回却。
终于,十一月,秦帝诏命君朗回都,令相国李备带着禅让册命书,与御史大夫杨公德、太傅陈思、尚书令李墨联合九卿等五十一人的上书,送于宣州。如此三番,林琅终是开了尊口,道:“可。”
一语定乾坤。
安平五年冬,十一月,秦帝告祠高庙,让御史大夫杨公德持节奉玺绶诏册,禅位于林琅,大秦延绵了三百余年的国祚终是彻底走到了尽头。
《身不由已》第5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