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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副官又说:“胡司令也太倔了,他说总座拿枪打学生、拿飞机炸共党打内战,就跟当年的袁大总统没区别了。……是什么……什么……独裁?……不……不……是‘独夫’,‘独夫’,总座当时就火了。”

汉威惊得嘴张张却说不出话,没想到胡子卿这么大胆,当面拿何先生比袁世凯那个做了83天皇帝梦的独夫总统。但又想,这从来没受过委屈,那么高傲好颜面的胡子卿大少爷,居然给何先生跪下了。

“这胡副座也真……唉,……还是为了劝总座先打日本人,放弃剿共。……”

汉威再也沉不住气了,不顾小魏阻拦,悄悄贴了墙根,绕到近处去看。

屋里仿佛没见何先生的身影,一片静悄悄的,只有胡子卿一人直挺挺的长跪在那里。里间屋里传来何长官平静的话,“少不更事,无知!除非你拿枪打死我,否则我剿共的主张是不会改的!你休想!”

汉威见胡子卿惆怅地缓缓从地上起身,也就小心地退回到侍从室。猛然间,他想到了近来传闻的,何先生已经下令让他大哥汉辰来代替胡子卿剿共,要动用飞机轰炸和毒气弹,速战速决地剿灭仅存在陕北的共党。再想想胡子卿近来同“那边”的交往,汉威能明白胡子卿内心的挣扎。何先生是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长官,而胡子卿则是个悲天悯人的性情中人。这就是本质的区别,所以胡子卿要去违抗何总理的意思去从枪口下救学生,要跟何先生激烈地顶撞去制止极端的扫荡行为,避免更多的流血发生。

汉威清楚记得,胡子卿曾对他讲过一件往事。说是他二十多岁在中原战场打仗要撤退时,他下令禁止炸桥、烧粮草(这种所有军队历来的做法),而是把这些东西留给了敌人。他还写信对敌军说,他不是不能烧、不能炸,实在是不想多造孽。他希望敌军能善待战争中苦难的百姓,能把粮食分一部分给灾民。汉威当时听了感动之余,只觉得胡子卿做事有如当年三国时刘备带了老百姓过河逃难一样的有趣。如今联想起来,他只能说胡子卿是个真性情的好人,而未必是个合格的军人。

胡子卿步履踌躇地直接进了秘书室,同小左和翁先生告别,说明天再来。小左过来拍拍他的肩安慰说:“子卿,也难为你,这天天开车大老远来潼关晨昏定省的,还要受这份气,他就这个脾气。骂过就算了。”

胡子卿对这位何先生身边的大红人没多说什么,留了几句客套话就到隔壁屋里喊了小魏和汉威跟他走。

车直接开到司令部大楼,汉威本想中途路过家门时下来,但见胡子卿心情不好,没有停车的意思,就隐忍了任他开回司令部。

“来人!”胡子卿一声呼喝,过来几个士兵,小魏也忙从车上下来立正。“把杨汉威给我押起来,关大牢里去,违抗军令,冒犯长官,无法无天,给我关起来等候发落!”

不等汉威弄明白个究竟,就被押了下去。

第88章惊涛骇浪

起初汉威还没有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过来,被奉命上来押他的卫兵推搡着走出几步。忽然一股心有不甘的冲动,驱使他回头向胡子卿呐喊道:“胡司令!为什么?司令……汉威做错什么了?”

汉威能理解胡子卿刚被老头子一顿臭骂,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气。昔日在家的时候,遇上大哥汉辰心情不好,他也经常遭受池鱼之殃,这他都能认命地接受。但这也不该是胡子卿贸然把他投进大牢的理由,而且罪名是那么的莫须有。

胡子卿喊住了押解汉威的卫兵,来到汉威眼前。清冷的月色下,胡子卿略含轻蔑地一笑:“怎么,平步青云地飞上高枝儿就这么容易?到今天为止,西安剿总的司令还姓胡,不姓杨,你要是喊冤抱屈,就多等几天,等你那英雄盖世的司令大哥来接了我的位置再放你出去。”

汉威心头一阵难过,伤感而不解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两月不见的胡司令,此刻让他倍感陌生。如果说下午平息那场即将发生在学生身上的血难时,汉威才对胡子卿生起了一丝敬慕,也原谅了月前他向大哥汉辰冒失的告发而害得他无家可归的可恶。现如今这点新生的好感也随了这尖酸而嫉妒的话语,被打落得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蔑视。

难怪三番两次求见胡子卿,他都推三阻四地不见。原来真如大家所传闻的,汉辰大哥取代胡子卿的位置,做三军统帅已经是定局,胡子卿即将一落千丈地失宠。这就难怪何先生今天会无情地斥骂胡子卿这个平日恩宠倍加的下属兼兄弟,也难怪他胡子卿要拿自己出气。

汉威高昂起头,蔑视地同胡子卿对视片刻。胡子卿轻哼了声吩咐左右:“把他关南阁去,也免得将来杨司令埋怨我虐待他兄弟。不过要拿链子锁了,他主意大得很,你们多留个小心了。”

汉威不知道这算不算“公报私仇”,说来都是为了公事,但俨然他和胡子卿近来犯冲,不然为何屡次为了胡子卿受累遭灾呢?从香丫儿的事开始,到小亮出走的事被胡子卿告发,及至现在被他关押。汉威都后悔错来了西安,甚至都在胡乱猜想:胡子卿属牛,我属兔,难道今年牛兔相克?

南阁是这里曾经关过黑衣社那帮坏蛋的地方,几个月前,汉威在小方审问那些刽子手时曾来过。

简陋阴冷的小院,汉威被关进了一个空旷的大房间,里面只有两排大通铺和几把小板凳。房屋有些透风且不说,最要命的是他被沉重的脚镣铐在了床头,活动范围也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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