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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锦官昏昏沉沉地躺在摇椅上。他觉得有些冷。屋里融融燃着的地龙教他鼻息里很是焦灼,但又似乎暖不到身上,谢锦官冰凉的脚在被子里一碰都能把自己冻醒,心里烦躁。但他倒是不担心太子。他发了高热,回府修养时听说太子最近读书刻苦,已经能背下礼记了。谢锦官真是又高兴又辛酸。朝里的人没几个晓得太子是个结巴,唯一对他的印象也就是话少,平时应声从来不超过一个单字,大多时候还都是些语气词。只有谢锦官知道他有多难。他眼皮沉沉地坠下去,终于找到了些许睡意。朦胧里似乎觉得身上贴过来一个温热的东西,捏捏他的脚,又捏捏他的手,引着暖流散进自己的四肢。谢锦官舒服得喟叹了一声,无意识地滚进那融融的暖意里。谢相已有三日没上朝了。传闻是半夜受了风寒,后来又发起高热,丫鬟替他穿朝服时发现异状,这才请了大夫来府里瞧。但朝中为此松了口气的人却不少。原因是每年春夏交接时虞城都频发水患,朝廷的赈灾粮款批过了工部和户部便少去大半,本来是常事,老皇帝在时也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小皇帝和谢锦官不一样,官场关系复杂,他若是有心要查,一定能借着贪墨的噱头砍掉势力渐大的朝中元老。这次重病,不得不说,来得叫一个贴心。正巧逢上夏初祈福,先皇子嗣三三两两归京,小皇帝位置还尚未坐稳,分不出心去管虞城水涝,旧臣有不少已经蠢蠢欲动,想借机从国库里捞一把油水,往户部和工部里塞自己的人。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反而显得丞相府里分外清净。穿着宽大白衫的丞相闭着眼,靠在美人椅上小憩。他这几日说是病着,但也遣人往宫里递了几份折子,并没收到批复。不过他并不傻,想来也知道,哪里是没有批复,八成是连瞧都没有瞧上一眼。丞相有些难过。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拐弯抹角要他别把繁重朝政全堆在皇帝一人头上,怕他搅了皇帝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净时候,简直像是当头朝他扇了个耳光。他想,原来在他人眼里,自己也便和那些个把家国政事全压在皇帝身上,连偶尔放松欢愉都要躲着的人一样。洪荒猛兽,避而不及。他心里郁塞,在美人榻上把身子蜷成一团,用胳膊埋着脸,没有起来的力气。但也并未失落多久。丞相当着官职,没几日能闲着瞎想,几日后便又精神奕奕,把一切收拾停当,领着百官上皇陵祈福。上山的路远,除了皇帝和前来参礼拜谒的王爷们能坐上轿子,百官都整整齐齐排着队跟着轿子后面一溜步行,丞相跟在几个老臣身后,时不时往脚下瞧一瞧。这山峰颇高,滚下去估计能摔成一堆稀泥,只路倒是不陡,大概从前修皇陵时特地关照过了。丞相抬头,一个小厮急匆匆从前面跑下来,冲他行了个礼。“谢大人,我们晋王听闻您这几日身子抱恙,请您去前面轿子里休息片刻。”丞相眉头一动,看了眼前面走着的老御史,摆摆手笑道:“山上路不好走,抬轿的也辛苦,就不多给王爷的手下添麻烦了。”他朝那小厮回礼:“若大典后王爷愿来府上喝茶,自当随时恭迎。”那小厮似乎也没想过能把丞相请过去,笑了笑,瞥见前面轿子里懒洋洋伸出一只手来,对着丞相一点头,道:“那小的便替王爷应下了,大人可千万记着。”丞相笑吟吟,道:“那是自然。”祭天祈福办了四个多时辰,待他们慢悠悠爬上去,皇室一脉的挨个插完香,司天台排了吉相,请了诸天星官,烧了皇帝亲笔写的告天书,大典便算是结了,没出什么乱子,于是一行人又慢悠悠下山去。这次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跑来寻丞相。小太监和他关系不错,熟人面前提不起耷拉着的眉毛,一脸丧气倒霉相,道:“谢相,皇上请您到前面去一下,有要事商量。”他表情十分惆怅,叹了口气,又凑近些低声和丞相道:“皇上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您可小心着点。”言毕又忧伤地一叹气,显然是刚才也挨了训。丞相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快步往前面赶。他们途中路过某个轿子,侧边小窗上的盖布被掀开些,从里面传出一声招摇的口哨声。丞相无奈地摇摇头,和跟在轿子旁的小厮点一点头,又继续往前。皇帝的轿子在第一个。丞相走到近旁,瞧着轿帘是掀开的,正巧和里头蹙着眉,坐得端端正正的皇帝的目光对上。
《二十四孝好丞相by》第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