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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卿想起他曾经多次在晏倾君耳边笑着说“以身相许”,每次她都表情不一。那时他算计着,只要晏倾君在他手中,殊言就不会反悔。俘虏一个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爱上自己。然而,他终于从她嘴里听到她说出对他的情意时,她却要走,不甘为他的玩物,不愿糟践自己的生命,尽管只剩下十天,她也要走。
也是在那一晚,她说她不怪他,他所得的一切,也是由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正视这女子的与众不同,这是第一次有人看到他在人后的付出,考虑到他所付出的代价。
十二月初五,南临下起初雪。奕子轩仍旧在迎阳寺养病,半年来不曾踏出一步。祁燕仍旧每日养花扫墓,不曾离开木屋片刻。派出去寻找晏倾君下落的人每次传信回来都只有四个字,“音讯全无”。
晏卿画好了晏倾君的第一幅画像,将“她”挂在书桌正对面抬头可见的地方。但每看一次,便忍不住取下,撕碎,重画一幅。
挑眉嗤笑,抬眼巧笑,阖嘴微笑,弯眼装笑……没有任何一幅画,可以描绘出他心中晏倾君的模样。可时日长了,她所有的笑容都重合成半年前悬崖边她对他的最后一笑。
那时他刚上山便见她受人一掌,本能地跟着跳下险峰,险险地拉住了她的五指,紧紧握在手心。她的五指微凉,他的手心却是滚烫。有人用剑刺来,有人拿暗器扔过来,他却不敢移动半分,生怕手里的人会因此滑落。她一个个问题地砸向他,都是他往日不曾考虑,或者不去考虑的问题,砸得他生平第一次紧张,也是第一次知道人一紧张,手心是会出汗的,而手心出汗,越是想要握紧的东西,便失去得越快。
他想起他对她说,他的人生没有如果,而半年后的某个清晨,看着窗外如云的大雪,他记起去年大雪纷飞时,他从祁国赶到东昭,从奕子轩手里救下她,躺在她的榻上,第一次在外人眼前睡得安稳;记起他带她去碧海湖后,他伤势复发晕倒在她榻上,反倒被她一脚踢了下去,第一次有人替他上药,第一次他安心地将背后空门给了外人;记起最后那一面,她仰首看着他,眸子里细碎的芒光在正午的阳光下潋滟生辉,她说,下辈子……不见!
于是他开始有了人生第一次关于如果的设想。
如果他当时知道晏玺的遗诏是让晏倾君继承皇位,如果他没有尝试与东昭大皇子交易,让他交出晏倾君的解药从而泄露了她的行踪,如果那个夜晚,他听见她说要走后不是自负地认为她一定会回来,没有离开而是出面阻止……
现在,那个给他那么多第一次的女子,会不会还在自己身边?
又或者,那日在悬崖上,如果他遵从自己的心意,诚实地回答那些问题,是不是,她就不会挣脱自己的手?
“我问你,在贡月时你为何要随殊言入山?为何要指给燕儿我的所在方才离开?”
因为担心殊言保护不好你,因为担心祁燕找不到你。
“我再问你,战场之上,那一箭之前,你为何要给我机会说我是何人?为何不干脆一箭取了我的性命?”
因为见不得你眸光黯淡消沉厌世的模样,一箭射醒你,让你看看这世界还有多少豺狼虎豹。
“我最后问你,你现在,为何救我?”
为何救她?
为何在没有了与殊言的协议之后还在救她?
为何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仍是要救她?
因为……
舍不得。
元月初五,子时,与“惠公主”大婚前夜,晏卿二十岁的人生,第一次酩酊大醉,竟不知是因为太过高兴还是其他。
他步伐微乱,笑着走上东城门的最高处。
寒风料峭,墨青色的长衫高高扬起,仿佛夜鹰在空中盘旋不散。
“禀将军……”来人一身黑衣,若不出声,融在夜色里几乎无人可以察觉。此时许是闻到了晏卿身边刺鼻的酒味,不由地蹙了蹙眉头,抬头触到晏卿凌厉的眸子,随即马上低头。
“仍是没有任何消息!”那人屏息回答。
“都城附近可曾仔细搜过?”
“是。”
“没有任何异动?”
“是。”
“奕子轩呢?”
“仍在迎阳寺。”
“祁燕呢?”
“仍在墓地旁。”
晏卿突然低笑了几声。
“将军……”跪在地上的人犹豫地开口,声音一沉,拱手道,“将军!这半年来弟兄们找遍四国都不见那位姑娘踪影!还请将军节哀!”
节哀?
晏卿眯起双眸,很多年前,也有人与他说过相同的两个字。
那年他被母亲遗弃在礁石上,白玄景如同仙人般出现,救了他,问他:“你爹娘呢?”
《艳国倾城》第20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