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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桐像是他的一块逆鳞,哪怕轻轻一点,也能让这个执掌一族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失态。
“夏天栖桐来明源山看望过爷爷,她称爷爷为师父,还说当年就连至亲都放弃了她,”慕羽像是摄于沈续的威压,略略低下头,却没有半分害怕,相反还能清楚看见刚才还气势凛然的沈续一点点萎缩下去,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添柴加火,“栖桐也和我长谈过。您根本不能想象那一段日子她是如何过来的。”
沈续彻底颓废了下去。刚插好的香烛在寒风中似倒非倒。
慕羽走近了几步,既像是单纯地在给要好的朋友打抱不平,又像是以此为线试图拉出更多内幕:“每一天都在绝望,痛苦,自我折磨中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支撑她的只有一股劲,可真正要活下去,这股劲远远不够。”
她看了看香炉,又看了看沈续,非常不解:“恕我冒犯,您一次次前来这里祭拜爷爷,给亡者送礼,为什么从来不去昆仑看看她?”
沈续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声:“你在为栖桐不值?你在为她质问我?”
不等慕羽开口他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滑稽的玩意一样嗤笑一声:“子怀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你连家族责任感都不用考虑。”
慕羽飞速转动手里的戒指,她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被强压下去,所幸沈续尚且没注意到:“家族责任感?”
“我是沈家当家人,必须为整个家族考虑,”沈续的口气完全像是在教育一个不通世事的孩子,“栖桐既是我的孙女,也是当时沈家嫡支唯一的血脉。你就一点不知道昆仑七十二条法脉没有一条认可她的后果?”
慕羽其实早已知晓答案,不过她仍然假装皱眉思索:“她代表着沈家嫡支的正统性。”
“你还不算傻,”沈续长长呼出一口气,似乎也知道方才态度不妥,逐渐缓和下来,“氏族地位本就岌岌可危,如果在这个时候,沈家嫡支血脉出现了一个…”
他咬咬牙,仿佛极其不齿说出那个词:“西方所说的…哑炮…不仅家族内部会动荡,对氏族虎视眈眈的学院也会借此进一步打击氏族。我们受的气够多了,作为当家人,我必须做出选择。栖桐也太倔,太不懂事,现在都不愿意理解家族的难处…”
“氏族除了牺牲…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时机不对,慕羽简直想要笑出来,“只能不断地平衡,在平衡中不断内耗?”
触及到沈续警觉的目光后她补充了一句:“只是好奇,沈家或者其余氏族一而再再而三地平衡妥协,究竟要退到哪一步,要牺牲多少人?“
她原以为沈续的回答不会再有多少新意,无非就是斥责学院的不轨,暗示氏族潜藏的野心。没想到他幽幽说了一句:“在平衡中寻找全新的格局。不论是千年前、现在,或者千百年后的未来,延续姓氏的辉煌从来都是刻入氏族血脉的使命。“
由于直觉的警惕他不愿意再多说。
也不需要多说了,慕羽明了了氏族的意思,至少明白了沈家的意思。
他们果然不甘心。
“我理解你的选择,也更理解栖桐,”她也恭敬地插上一炷香,凝望着墓碑,“因为我爷爷绝不会这么做。”
后面一句是她今天少数流露真情实感的话:“不论我是一个蠢材还是哑炮,甚至是一个普通人,他不会为了姓氏的荣耀抛下我,他还会耐心将我养大,”她抬头仰望灰蒙的天空,呢喃道,“试着给我一个真正的家。”
沈续的不屑和嘲讽都不在她搭理范围内,她平静地说出了最终目的:“您说得也对,爷爷走了,我也不能再做天真单纯的小女孩。今天您不来我也要请您帮忙联络其他氏族当家人。长那么大,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你想干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她只愿盯着墓碑了,“家族责任感我不是不懂,只是懂得太迟了。”
后面的人明显在深思,在不断揣摩着她的意图,但以她的立场,好像目前给出的所有理由都无懈可击。
慕羽面不改色地跪在坟前,还有心思不紧不慢地整理些许凌乱的供品。
“今年暑假,来香海湖山别院,你知道地址,”他拖长了语调,“子怀一生刚正不阿,你倒与他不尽相同。”
他走了。
察觉到身后之人彻底走后大滴大滴泪珠才滚落进坟前土壤。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把日记本扔在九州,“即使在哭也不见女孩声音有多么哽咽,“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凭一段记忆游回英国。”
汤姆里德尔停住了,不是因为恐吓,而是双重的惊慌。他的情绪好像彻底失控,在不应该愤怒的时候愤怒,却又在理应暴跳如雷时难以掀起半分波澜。
他厌恶慕羽的眼泪,也因她的眼泪而惊慌,仿佛她还在他最不屑,同时也最无知的领域流连。
他永远也理解不了慕羽的一部分感情,这样的不理解才让他惶恐,因惶恐产生暴怒。
不会持续多久了,他不允许任何超脱控制的事物产生。
慕羽不愿意控制眼泪,也不能在爷爷墓前控制,她温柔地望着墓碑,仿佛还是当初无忧无虑撒娇欢笑的小女孩:“为什么这样做呢?为什么为了我去做那些事?我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她轻柔地抱住冰冷的石碑:“对不起。”
那声道歉被肆意刮过的风吹得了无痕迹。
她站起身拍了拍泥土,压根看不出哭过的痕迹:“走吧。”
《虚空之外是什么》第8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