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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看见妈妈,心里就涌起很亲近的感觉,他无法抗拒妈妈的拥抱,心疼妈妈的眼泪,原来他的身体一直记得,他是妈妈的孩子,哪怕妈妈发疯了,他依旧记得自己是妈妈的孩子。
对面的男人还在没话找话,见小满不理他,转向顾潮,他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觉得工地搬砖的事情对方应该不感兴趣,就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烟,想要递给顾潮,全然无视了店内禁止抽烟的标记。
“这里不给抽烟。”这是小满对男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没有叫“爸爸”,语气里带着少有的锋利,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人表现出攻击性。
“哦,这样啊。”男人不以为意地将烟放回口袋,百无聊奈地到处乱看,发黄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他有些焦虑,他觉得自己的美梦似乎就要破碎了。这个孩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骗,如果对方不愿意,他是没有能力跟顾氏集团的总裁争抢抚养权的,他心里清楚得很,见刻意的讨好不奏效,也不说话,像是等着散场走人。
小满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路上遇见的一朵漂亮又残破的花,这花能给他带来芬芳的香气,或者能拿来换取一些值钱的东西。
可若是没有,他就摸摸鼻子,悻悻然地离去。
无情到近乎冷漠。
“我想见见我的妈妈,可以吗?”小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了口,万一呢,万一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妈妈呢,他就可以继续留在顾家,和顾小芒在一起,和自己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可以是可以,”男人面露难色,“不过你妈妈这几天生了病,可能不太方便见你。”
他在犹豫纠结,是否要在这个阶段把孩子带回家,如果孩子看到了发疯的母亲和贫乏的家庭条件,是否还会愿意跟他回家,所以他用了委婉卑劣的说辞来企图蒙混过关。
“我们现在就去吧,”小满站了起来,转向顾潮,琉璃般的眼睛现出几分脆弱,“顾叔叔,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当然。”顾潮很自然地揉揉他脑袋,是个安抚的意思,他们在旁人眼中,更像一对父子。
“叔叔一会儿还要带你回去的,小芒上完课没看见你,估计又要闹腾。”
“嗯,”小满乖巧地点点头,鸦羽般的睫毛盖住眼底的水光,顾小芒,顾小芒,顾小芒,我们以后还能跟现在这么亲近吗?以后我们就会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一直都知道,顾小芒是天上璀璨的星星,而自己则是漂浮在地表的沙砾,被风一吹,迷了人的眼睛,只让人同情,不让人艳羡,人们只会对着星星发呆许愿。
顾小芒是星星,而小满与他这些年的亲近更像是偷来的,他被幸运女神击中,得到了最珍贵的礼物,顾小芒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可今后,他们即将走向不同的道路,就像两条短暂相交之后的线,最后只是渐行渐远。
小满不愿意,他的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贪婪,他想要和顾小芒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哪怕知道自己不配得到星星,哪怕知道陪着星星已经是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星星本来就只会和星星在一起。
长长的车辆走进了雨幕里,车窗外的雨水汇成稀薄的水流,啪嗒啪嗒,路上的行人打着透明的雨伞,或穿着鲜艳的雨衣,慢慢地走在风雨中,小满猫在角落,忽然很想也走进这雨里,让雨水冲走流不尽的眼泪。
他有很多很多的眼泪,很多很多的情绪,从前的他是不敢怨恨的,可到了今日,他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夺走,夺走他健康的右脚,夺走本该拥有的亲情,夺走顾小芒,为什么。
夺走顾小芒是最痛的。
陈大壮住的居民区是A市出了名的贫民窟,窄窄的巷子甚至通行不了小车,王叔只能在巷口将他们放下来,顾潮先下了车,撑起了雨伞,就朝着车内伸手,把小满接出来,严实地搂住他细瘦的肩膀。
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幽兰香气,小满深吸了一口,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困难,原来是哭太久,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只能胡乱地用手擦了擦。
是很窄小的巷弄,墙面是深灰色的,被雨水浇灌久了,会露出部分石专块的红色,楼与楼之间离得很近,衣物用根绳子牵起来,挂在巷弄中间的头顶,厨余垃圾到处乱丢,苍蝇乱飞,空气中有一种腐败发霉的潮气。
小满觉得自己也快腐败发霉。
陈大壮领着他们走上了二楼,楼梯口的垃圾没人清理,楼梯铺着灰色的水泥,凸起的地方很锋利,过道上晾着很多衣服,房门是青绿色的,用简陋的钥匙插入,拧动几下就现出屋内的全貌。
十几平的空间强行隔出两室一厅,陈旧的沙发颜色发黑,客厅放着一个老式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头,吹出细小的潮湿的风,电视机发出嘈杂的噪音,冰箱也蜕出岁月的痕迹,泛出污黄的色泽。
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一个女人,她头发依旧乱糟糟,额头上的伤口仍在,没有包扎,简单粗暴地贴了几张创口贴,她怀中抱着包被,冲着包被温柔地歌唱,矮窗投下一束光,落到她苍白枯槁的面容上,圣洁而美丽。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女人好像只会唱这一句,不断地重复着,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她的目光落到小满身上,才用力地扑了上来,哆哆嗦嗦地说话。
“宝宝,你,你去哪里了,妈妈找不着你。”
《偏执竹马宠上天》第4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