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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把房间清理了一遍,将凌乱和倒地的东西归位。
父亲又继续看电视,继续吃王奶奶花生。他把手提包放在自己腿上,神色变得甚是安详。
两个人还原了各自的位置,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蒲刃默默地离开了父亲的房间。
他驾车向市区驶去,这时的天是黑的,路是黑的,车里当然也是黑的,他总是能够在黑暗中找回安全感。他早已学会了跟自己相处,习惯了孤独和寂寞,那是一种非常清凉舒适的感觉。
他打开车上的音响,碟片大概是原来的车主遗漏在车上的,算是随车奉送。这个叫做降央卓玛的年轻女歌手,有着雌雄同体的嗓音,她唱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难得的阴郁荒芜。
当马头琴缓慢而低声地呜咽,蒲刃感觉到心随草原般的空旷。
左边的面颊上有一点痒痒的,触摸的时候发现是一滴久违的泪水。
静静地开了很长一段时间,前方明显有了光感,都市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发光体,在夜幕下璀璨耀眼。
应该是半夜了吧。蒲刃迷迷糊糊地醒来,这样想着。
一时间又觉得口渴难忍,他坐起身来,头像灌了铅似的又晕又沉,只好再一次倒下,头挨到松软的枕头以后,便不再那么难受了,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他驶上立交桥时,正遇上红灯。
他的心情很糟,这是显而易见的。他想过去找乔乔,可是他又能跟她说什么呢?如果什么都不想说,见面就变成了一件疲累的事。
她不会理解的。若论人生的阴暗面,也只有梅金说得感同身受。多么豪华的包装,也不过是一个寒门之子的悲惨故事。
他甚至有些恨她,如果当年她不跟着冯渊雷跑掉,而是与他结婚生子,他或许会走上另外一条生活道路。他这一生缺的并不是富贵而是正常。柳乔乔做梦也想不到她放弃的不是爱情,而是救赎。
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白天不知夜的黑。
如果情缘未了,还是不要惊了乔乔玫瑰色的梦。女人就是受过一万次骗,哪怕是伤痕累累万劫不复,也还是生活在梦里。
直行就是回家,右转就是去喝一杯。
酒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忘我忘忧,暂别愁肠。
绿灯之后,他便把方向盘向右打。他去了“美洲豹”,类似的娱乐场所仅限于此,其他的地方从未关心过,所以知之甚少。再加上小豹姐的贴心,只一面之交,便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的确是喝了很多酒,精致的下酒菜里有一份宫廷酱鸭,说是从北京空运来的,就差没说是慈禧太后的御膳。结果竟然是出人意料的好吃,蒲刃吃了两份,当然是要口渴的。
小豹姐见到他挺高兴的,但也不至于是惊喜,好像准知道他就会来似的。人真是一念天使,一念魔鬼,好端端的一个社会精英,一个正人君子,突然就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真不知道是重生还是沉沦。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云集着一票众多的“夜行动物”,他们把酒狂欢,夜夜笙歌,表面是找乐子,解压,但在蒲刃的眼中,未必是为了皇家礼炮或者是花解语、玉生香的女人,而是“美洲豹”这一个鲜衣怒马、钟鼓馔玉的精神符号。不然,我怎么能知道我是一个有钱人啊。
小豹姐也还是那样,满面春风地风花拂柳,人人都觉得她够贴心,是自己一个人的红颜知己。
又有什么公干啊?小豹姐问道。
他还是爱面子的,便道,没事,只是路过这里,就进来了。
小豹姐笑,早看穿他是专程而来,气色灰头土脸,蒲刃在车上的后视镜里对自己此刻的尊容也是无可奈何。小豹姐最仁慈的地方就是从不说破男人,上一次蒲刃就不理解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夜夜爆满,小豹姐说得轻描淡写,我的客人里面有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还在吹嘘自己金枪不倒呢,说哪个小姐陪他一晚上就半个月接不了客,这话除了他自己,你说还有人信吗?男人嘛,总得给他们提供一个找回自信的地方。
小豹姐笑完了,道,喜欢什么样的陪酒?我就买一送一大酬宾了,谁叫你是稀客呢?
蒲刃道,真不用,我中午就没吃,饿得要命,你陪我吃顿饭就行了。
小豹姐见他说得诚恳,就把他带到后花园,他这才知道美洲豹还有一个后花园,先要重新下楼,再寻寻觅觅到达另一个冷清的场所,跟刚才的世界完全不同。最先冲击眼球的是南唐著名人物画家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是一幅由听琴、观舞、休闲、赏乐和调笑等5个既可独立成章,却又相互关联的片段所组成的画卷。
壁画的后面,有一个并不大的庭院,隐秘性超好。在星光下品酒吃饭,享受着阵阵清风和花香,别有一番情调。
几个拉大提琴的漂亮女孩,远远地演奏巴哈或者海顿。
小豹姐亲自下单,交待后厨精耕细作,端上来的菜式分别是法国鹅肝,宫廷酱鸭,雪花牛肉和炭烧生蠔。
红酒也是她选的,一共4瓶,产地分别是智利、澳洲、德国、法国,口味从淡到浓,从单一到繁复,从严肃到深沉,从初始的相遇到历经磨难后的重逢。
饶是这样还要说,你就凑合吃吧,我们这儿又不是饭馆。
你说她怎么留不住客人呢?
床头柜上的台灯本来就是亮的,蒲刃下了床,想到客厅去喝点水。
从卧室门的下方透进的光亮,蒲刃发现客厅的灯没关,想必是自己粗心大意又喝得昏头昏脑忘记关了。他拉开卧室的门走进客厅,发现小豹姐坐在餐桌前抽烟,面前放着一瓶无糖可乐。电视机开着,只有影像,却设置了静音。
《不在梅边在柳边作者张欣》第6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