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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好看吗?”
他问,用的是一种大胆又赤诚的目光。
陈阿满当然知道自己好看,由于顶着一张这样的脸,再加上一个机灵活泛的脑子,生活中经常会得到一些无关痛痒的优待——但好歹,是优待,而没有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除了最近,陈阿满想,最近点儿真挺背的。
陈阿满怀揣着一个“漂亮”的答案明知顾问,神色笃定。郑其明看了他一眼,只说:“凑合,顺眼。”
操。
这恐怕是陈阿满出生以来听到过的最低层面的外貌评价,他在心里气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依然维持着完美的笑眼盈盈,眼角以某种最完美的弧度扬起——这个弧度,陈阿满对镜子练习过很多次,直到怎样做才能显得更加乖巧惹人怜。
“行啊,过日子,顺眼就行。”
郑其明“嗯”了一声,摸出一只打火机准备点烟,又看他一眼:“介意么”
“不介意,你抽。”
陈阿满笑着抬抬手,示意郑其明继续。但其实,烟味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味道。虽然极其讨厌,但他可以忍耐。
郑其明夹着烟吸了一口,两片薄唇抿湿了一点滤嘴,烟雾腾起来裹住他的脸,又扬了扬手指,指尖落下两点艳红的火星。他对陈阿满说:“来一支么?”
“可以。”
陈阿满接过烟,有样学样地用打火机点燃。他会抽烟,但抽的很少,每次抽都会被呛到,还是个拙劣的新手。
在抽烟这件事情上,他蹩脚的演技很快被郑其明识破,郑其明伸手过去,从他手中夺走那支烟,摁灭在桌上的玻璃烟灰缸里。
“不会抽,你可以拒绝。”
“会,但抽的少。”
陈阿满老老实实地回答。这句话是真话,也足以稍稍弥补他刚才的拙劣演技。
郑其明手里的烟还剩半截,没有再抽,直接灭掉。屋内有着尚未完全散去的烟雾,氤氲着淡淡的烟草气息。也许是烟味散开了,又被从门缝里漏进来的雨水的气息冲淡了,陈阿满嗅了嗅,觉得郑其明抽的烟的味道似乎有点特别,没有那么难闻。
他悄悄撇了一眼桌上的烟盒,蓝色包装印着星星暗纹,名字也很好听,是一种花的名字,叫“满天星”。
“别光冲着10万块钱彩礼的噱头来。我家这情况特殊,丑话我提前说明。”
郑其明看着他说,那眼神似乎能洞察人心。陈阿满想,自己好像有点无所遁形——因为他确实如此,动机不纯。
“不是这样的,我……漂泊久了,我想有个家。”
陈阿满嗫嚅着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个征婚启事我看了。要照顾老人是不是?我会照顾人,之前我爸得的偏瘫,就是我在家里给他把屎把尿擦身,连褥疮都没让他长。我不怕脏,也不怕累。”
说这番话的时候,陈阿满的眼神里闪动着一种陷入回忆的真诚,似乎他真有个卧病不起的父亲,而他是病床前的孝子。
“我是征婚找老婆,又不是面试病房护工。”
郑其明抬眸,白了他一眼。那个白眼很生动,陈阿满忍不住笑了,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然后道:“我看你征婚启事上强调的是照顾病人,还有孝顺。照顾病人很麻烦的,就算彩礼钱高,很多人也不会为了这个装的下去,要真正有爱心的人才能做到。我的话,照顾人的能力还可以,也有经验,所以符合你的基本条件。”
“而且”,陈阿满顿了顿,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想为自己再争取一番:“你刚才也说了,看我的脸……还算顺眼,那就是能看的下去,夫妻之间,这点也很重要。”
“夫妻”一词讲起来真是别扭,像含了一枚青橄榄。自己明明还是个细长豆芽菜模样,说出“夫妻”两个字的时候,陈阿满觉得舌头都是涩的,好不习惯。
“嗯。”
郑其明不置可否,把烟灰缸推至一边,开始讲自己的情况:“我爸是骨癌,住市中心医院,动不了。请的有护工,但不是全天,还需要一个家里人看着,我要看店,忙不过来。”
“这个情况我能接受……如果咱们试着谈谈,觉得能谈的话,后面我可以去照顾你爸。”
“我爸病着,脾气差,人也精,别有用心的人逃不过他的法眼,毕竟是他要看我结婚,所以也要过他那关。”
郑其明把食指指尖搭在烟灰缸的边缘,说话的时候指尖微动,在玻璃上敲出有节奏的“叮”声,带着某种微妙的震慑,但语气很平淡。
果然这10万块不好挣,陈阿满暗想。一个木着脸的、分寸感很强的冰山男人,一个得骨癌的脾气很怪的爹,要通过这两个人的重重考验,过关斩将,才能取得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陈阿满目前别无选择,这条路是他势在必得的100%。
再说,他陈阿满是谁,天生一张长会讨人欢心的笑脸,在村里的时候都很讨长辈们的喜欢,来到海桐打零工以后,连偶然认识的废品站的老陈,都稀罕他稀罕的不得了。只是上个月,没儿没女的老陈死了,死前还攥着陈阿满的手,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阿满……你陈伯打了一辈子光棍,现在连送葬的人都没有……你能不能,送我最后一程……”
那一瞬间陈阿满红了眼眶,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又帮衬着老陈的兄弟们操办完了葬礼,以干儿子的名义披麻戴孝充作“孝子”站在第一排,在坟前真情实感地拼命哭丧。废品站臭气熏天、异味浓厚,老陈死了,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这里便成了他的家了。
《骗婚之后讲的是什么》第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