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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如愿以偿(5)
魏端本道:“算是不错,你挣了钱回来了,我去买点卤菜来你下饭吧。”她笑道:“我又偏了。你还等着我吃晚饭吗!”魏端本被她这句话问起,透着兴奋,这就两手插在裤袋里,绕了屋子中间那方桌子走路。先摇摇头,然后笑道:“以前人家说,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相见之下,没有不动心的。现在银子不看见,金子可看得见。黑眼睛见了黄金子,这问题就更不简单了,只要有金子,良心不要了,人格也不要了。”
魏太太听到丈夫提出这番议论,正是中了心病,可是他并没有指明是谁,也没有指明说的是哪一件事,这倒不好从中插嘴,看到桌上放着茶壶茶杯,她就提起茶壶来,向杯子里慢慢斟着茶,两只眼睛的视线,也就都射在茶杯子上。但是魏先生本人,对这个事,并没有加以注意,他依然两手插裤子岔袋内,继续的绕了桌子走着。他道:“我自问还不是全不要人格的人,至少当衡量衡量,是不是为了一点金子,值得大大的牺牲。金子自然是可爱,可是金子的分量,少得可怜的话,那还是保留人格为妙。为了这个问题,我简直自己解决不了,你以为如何呢!”他说到最后,索性逼问太太一句,教太太是不能不答复了。
第九回一夕殷勤(1)
人格比黄金哪一样贵重?这是有知识者,人人所能知道的事情,实在用不着问的。不过魏太太被问着,她就得答复。她笑道:“遇到这种事,你比我知道得多,你还用得着问吗?”魏端本两只手还是插在裤袋里,他绕了屋子中间那张桌子,只是低了头走着。摇摇头道:“你说的话,以为我会挑选人格这条路上走吗?我不那样傻,人格能卖多少钱一斤?这生活的鞭子,时刻的在后面鞭打着,没有钞票这日子怎么过?要钱,钱由哪里来?靠薪水吗?靠办公费吗?靠天上掉下馅儿饼来吗?既然如此,只要是挣得到钱,我们什么事都可做,也就什么问题都没有顾忌。”他口里说着,两只脚只管在屋子里绕了桌子走着。偶然也就站定了脚,出神两三分钟,接着便是叹口气。
魏太太向他周身上下看着,见他虽有愁容,却没有怒色,看那情形,还不是在太太身上发生了问题?便向他身上看看,因道:“你这样坐立不定,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你就说出来我们大家商量商量吧。”魏端本向屋子外张望了一下,手撑着了桌子,弯住腰,低声问她道:“现在不是大家都在买金子吗?我们作小公务员的也不会例外。我们司长科长和我私下商量,也想作一点金子储蓄。”
魏太太笑道:“我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困难,原来是买金子。这件事太好办了,拿了款到中央银行黄金储蓄部柜上去定货,问题就解决了。”魏端本笑道:“若仅仅是这样的简单,那何必你说,我就老早办理了。问题是这买金子的钱,究竟出在哪里?”
魏太太笑道:“这不叫废话?没有钱买金子,结果,是金子买不到手,作了一场梦。”魏端本还是绕了屋中间桌子走,两手插在裤袋里,微微地扛了两只肩膀,不住地摇着头。魏太太的眼光,随了魏先生的身子转,等到魏先生直转了个圈子,走到自己身边,她一手将魏先生挽住,笑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给我说明白。你这样走下去,你就要疯了,我看,你心里头好像是藏着什么疙疸吧?”魏先生站住了脚,两手撑在桌沿上,回头看看屋子外面,然后低声笑道:“我们科长和司长在买黄金储蓄上想了一个不小的新花样,也拉我在内。我若答应他们冲锋陷阵,大概可以得一点甜头,可是要负相当的责任。万一事情发作了,我得顶这口黑锅,若是不答应,自然有人照办,眼望那个甜头,是让人家得去的了。”
魏太太道:“我说有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急得你像热石上蚂蚁一样,原来不过是这么一件事。这有什么可考量的,赶快去办吧。我得来的消息,是明天一早就要宣布,黄金官价,改到三万五,今天晚上不办,明天就是财政部长,也没有什么法子可想了。”魏端本拖了张方凳子,挨了太太坐了,拍着她的肩膀,笑道:“怎么着?你的消息很灵通,你也知道黄金官价要升为三万五了。大概这事情已闹得满城风雨了。”
魏太太道:“反正作机投生意的人,天天捉摸这件事,总不会把这机会错过去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魏端本看到桌上放了茶壶茶杯,这就拿起壶来,向杯子里斟着茶,端起来,咕嘟大喝了一口。
魏太太伸手抢着按住杯子道:“这茶凉了,我给你找开水去吧。”他又端起来喝了一口,笑着摇了摇头道:“用不着。我心里头热得很,喝点凉茶下去,心里痛快些。”说着,嗄了一声,放下杯子来。因道:“我老实告诉你吧,坏事已经作了,舞弊也已经舞了,不过我作完了之后,回得家来,有点后悔。正如那失身的女人,当时理智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把身体让人家糟蹋了,回来之后呢,觉得这究竟是个污点,心里非常地难过,你虽是我的太太,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
魏太太红着脸道:“你这叫也没的难为情了。说话没有一点顾忌,乱打乱喻。”魏端本道:“的确是如此。我把这经过的情形告诉你吧:是今日下午三点多钟,司长接了一个电话,知道黄金明天要涨价了,这就把科长叫到他办公室里去,作了一段秘密谈话。科长出来了,把我引到接待室里,掩上了房门,笑着对我说:‘我们公务员的生活,实在是太清苦了。有了机会,我们得想点办法,以便补贴补贴生活。’我听到他这个话头,我就知道他要利用我一下,反正他上司也不能白利用我,一定得给我一点好处。于是向他笑着说:‘科长有什么指示呢?只要能找到生活补贴,我是好乐于接受呀。’他笑了一笑,说了声:‘黄金官价,明天要提高了,而且提高很多是百分之七十五。今天买一两黄金,明天就赚一万五千元。假使能买到一二百两,那就赚得多了。我们设法找一点款子,买它一批,大家分润分润,发个小财,你看好不好?’我说:‘那当然是好。可是买一百两黄金储蓄的话,要二百万元现款。我们这穷公务员,哪里去找这笔款子呢?’提到这里,那位科长就笑了。他说:‘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要挪用二三百万元款子,并没有问题。我这里就现成。’说着,他在怀里抽出两张支票给我看,一张是一百万元,一张是一百六十万元。这支票上,司长科长,都已经盖了章。但是还欠一点手续,我还没有盖章。你不要看我在机关上地位低,开支票,还得我盖上一个图章。当然,机关里用这个例子,无非是防止人家舞弊。其实,毫无用处。这么一来,小弊受了牵制,也许不肯舞。等到有此必要,大家勾通一气,就大大的舞他一回弊,以便弄一笔钱,大家好分,像我今天这件事,就是个例子了。”
《纸醉金迷田佩芝结局》第7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