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小说www.lanyuting.com
到她表演的节目结束,阿三的爸爸也没有来。她不死心,下台后又扫视了一遍,还是没有父亲的身影。直到所有的节目结束,校园里只剩下一群孩子来来往往的朝教室里搬着板凳,阿三才气馁的垂下脑袋准备离开。
如今这情况早就在自己的预料中,不是吗,又有什么好忧伤的?只要妈妈能听见自己的歌声,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
阿三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往丢下刘小二独自往办公室跑。她想快点见到妈妈,告诉她自己就是她满天的小星星。可是,她找遍了整个学校,也没见到母亲的身影。
她不停地在这个小小的学校奔走,里里外外找了几遍,仍是没有找到她的妈妈。最后,她耷拉着脑袋,跑到了教学楼后边的空地上,爬上那科开满白玉兰的大树。而后,她将自己蜷曲在树杈里,把头埋在膝盖上,低低的抽泣。没想到,如今竟连每年都不会缺席的母亲,也不来学校看她表演了。她是不是已经被他们遗弃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在意她,她尊敬的父亲从不关心她,最爱她的妈妈也不来看她表演,最好的朋友刘小二也将离开她了。
她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她努力的想要做到最好,努力让自己成为他们的骄傲。可是,她却怎么也的不到他们的关注。
她可以不用穿新衣服,不用买白网鞋;也可以不和孩子们玩,每天努力念书,放学做完作业后帮着家里割猪草。但她不要所有人都不理她,她害怕孤独,害怕在她努力做好一件事以后,没有人陪她分享胜利的喜悦。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家里没人时,妈妈不放心她,把她关外小屋里一样,那种黑夜般漆黑寂静的日子让她害怕。
阿三哭着哭着,便累了,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刘小二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沉浸在被父母拥着入眠的美梦里。床是平时爸爸妈妈睡的那张冰粉树做的大床,枕头是妈妈绣的,上面有两条小鱼儿的绣花枕头。她窝在妈妈的怀里睡午觉,爸爸躺在旁边给她打着扇,微凉的风吹在身上特别舒服。
“阿三,阿三……”
刘小二久等不到阿三便四处寻她,听说她的妈妈今天请假,没来学校上班,想来她心里怕是不好受了。阿三的父亲从来都对她不管不顾的,唯有她的母亲还将她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不仅父亲缺席,母亲也没有来,她怕是要找个角落躲起来哭了。
从前她在学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总喜欢在放学后躲到教学楼后边空地旁的白玉兰树上,待心情舒畅了才会下来。而此时,她的心里必定不好受,于是他便急急地找到这里来了。
在树下转了好几圈,刘小二才看到蜷在树杈上睡着了的阿三。她睡得很甜,睡着的时候异常安静。两片微厚的粉唇轻轻嘟起,唇角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刘小二看她睡的这般香甜,有些不忍心叫醒她。看她这样,或许还不知道她妈妈没来看她演出吧。不然怎能睡得如此好,在睡梦中竟然都还挂着笑。
最后理智战胜了情感。
刘小二爬上散发着花香味的白玉兰树,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摇着阿三。“醒醒,醒醒,别睡了阿三。”
睡梦中的阿三听到有人在叫她,以为是妈妈在叫她起床了。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在了白玉兰树上,刘小二正摇着她的手臂,嘴唇一张一合正叫她起床。
刘小二见她睁眼,便开口道:“阿三,我们快回去吧。再不走就赶不上午饭了,回去还得挨骂。”说着便从树上跳了下来,并伸出手臂扶着阿三下树。
阿三没问他怎么找到自己的,回教室换上今早穿来的雨鞋,背上书包,提着换下的白网鞋便往家里走。一路上没有再说一个字,连到家的时候刘小二给她告别,她都没有理会。
阿三神色恹恹的回到家,一进主屋,就看到爸爸妈妈坐在桌上吃饭。陈健听到声响,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是她回来了,没有说话,只回过头去扒自己碗里的饭。
阿三回到自己的小屋,将书包和鞋子放下,去厨房洗了手,就拿碗添饭上桌。爸爸妈妈似乎很高兴,也没有责怪她回来得晚了。
饭桌上无人说话,一片静寂。
爸爸妈妈吃完饭出去了,只留阿三一个人还在默默的吃着。待吃完碗里的饭,她便收了碗筷,放进锅里洗了。随后,回到自己屋里,蹬了鞋子蒙着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爸爸妈妈明明见她回来了,却不理她,是不是他们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没能给他们长脸,所以冷着她?还是真像奶奶说的,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不能给陈家添香续火?
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胡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的上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完全睁不开了。在快要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挣扎着起床,拿起毛笔和宣纸,坐到外公为她钉的矮凳上练字。
把纸铺在那张由松木做成的红漆小木桌上,在墨盘里倒了几滴漆黑墨汁,便坐在小凳上习字。
外公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凡事要做大事得人,必先要经历一帆苦难,还要有坚强不屈的意志力。记得外公常对她说,写字可以静心宁性,让她多练字,磨磨性子。
不过,此时她心烦意乱,是无法写好字的。可是,她需要找点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忘掉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
外公和其他老人不同,他脑子里没有世俗的重男轻女观念,他一生没有儿子,却从没抱怨过,反而任劳任怨的把几个女儿娇宠着养大。待到有了孙辈,他最爱的也不是二女儿家的外孙,而是老大家这个外孙女。孙辈中也只有她最得他的宠爱,事事都先紧着她。
当初为了让她能继续练字,特地到树林里砍了棵松树,丢下地里的农活;每周五下午从学校回来,便窝在屋后堆柴的偏屋里打板子,钉桌面,周日下午又回学校。这样过了一个月才做好一套适合她练字的桌椅,后来又买了一罐红漆,花了半天的时间上漆。
镇上没有专门练毛笔字的宣纸,外公又特地去县城批发了好些练字的宣纸,三四瓶墨汁,足够她用上两三年了。又让她隔上两个月,便带了最近写的字过去让他指点。
想起外公,阿三心里暖暖的,对比家里人对自己的态度,她顿时红了眼圈。或许,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外公是真正在意她的人,其他的人不过当她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想起了拿出来逗逗,没想起便扔在一边。
阿三不停地练着字,好像要把满腔的不甘尽数挥洒在那一层薄薄的宣纸上。直到门外响起妈妈的喊叫,她才停了笔,收拾好东西出去。
《道在屎溺 道在稊稗 道在瓦砾》第六章 委屈(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