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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奇就艰难的要爬起来,顾君若拦住了他,先左右看了看后道:“让人在外面墙根下放些干净的稻草,把所有病人都挪到外面去。”关在这屋子里,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毫无生志,又臭又脏,没病都会生病,何况他们还生着重病。虽然里正觉得顾君若此举会加重他们的病情,但想到她敢进村,且还要留在村里与他们共进退,他便咬咬牙同意了。他怕要是拒绝了,顾君若甩袖就走,到时候他们赵家村的唯一生机就断了。源头1稻草和茅草这样的东西乡下还是有的,墙根下很快就铺了厚厚地一层干燥的稻草。屋里的人或自己走出来,或被抬出来,被刺眼的阳光一照,都不由的眯起了眼睛。此时已快到酉时,阳光明媚却不暴烈,人靠着墙壁坐在稻草上,不一会儿就浑身暖烘烘起来。一直觉得自己快要死的病人们有了点精神,洒下来的金色阳光似乎也给他们带来了生机,一群人眯着眼睛朝天上的太阳看去,毫不顾忌阳光的刺眼。死气沉沉的气氛微消,里正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去请顾君若示下。顾君若道:“让染病,但身体还算好的人来,将几间房里的稻草床铺全换了,擦洗干净,找些干艾草来熏一熏屋子。”里正为难道:“这一时之间上哪儿找干艾草呀?”“既然没有干艾草,那就用生的,让人现在就去割。”顾君若道:“将目前还没染上病的人找出来,将他们与所有病人隔离开来,所有的房子都要用艾草熏过一遍。”顾君若道:“现在大夫人在山上,我暂时不知你们得的是什么瘟疫,但艾可辟邪,我想瘟疫多是因邪祟而起,所以大家多割些艾草回来,除了熏屋子外,还要煮些艾草水沐浴净手,这些可以做到吧?”此时正是一年艾草生长最茂盛的时候,野外到处都是艾草,并不难寻,这点还是不难的。里正立即应下,然后把两个儿子都派下去,让他们找人去割艾草。一直躲在家里的人便被叫出来,村里喧闹起来,倒恢复了一些人气。路过的人都好奇的看顾君若一眼,知道她是县令夫人后,他们脸上多了两分生气。县令夫人都进村了,他们应该不会被火烧死了吧?县衙也会派大夫来救他们吧?顾君若这才蹲在解释道:“他是最先生病的那一个,运气好,一直吃着药撑住了,他家里人却……”顾君若抿了抿嘴,问道:“发病前的那段时间可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吗?比如,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或是去什么地方,做了什么。”赵大奇哭得不能自抑,只一个劲的摇头。里正就在一旁道:“这样的话大夫也都问过了,但实在问不出什么异常来,那几天他和我们一样啊,吃的喝的都是平常之物,干的也是一样的农活。”他道:“我想着,就是因为前段时间洪水埋下了祸根,不是都说洪水过后必有瘟疫吗?”顾君若皱了皱眉,对痛哭的赵大奇认真道:“你别哭了,你要想救村里的人,必须得想起来那几天都干了什么,洪水过后是易生瘟疫,但义县洪水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它不在你们最饥寒交迫时来,却在艳阳高照,你们已经吃上饭时来,想想便知不对。”赵大奇勉强抬手擦去眼泪,想了想道:“生病那天,我在家里修竹筏,想着秋收过后河对岸一定会有人要渡河,到时候我好拉几个客人,所以我就在家里劈竹子修竹筏,哪儿都没去。”他道:“吃的是我媳妇做的野菜馍馍,我家里吃的都是一样的,用的是糠和米煮成黏黏的饭,再和过水烫熟的野菜揉成团,我家两顿都吃了这个。”“前一天呢?”赵大奇仔细想了想后道:“前一天我去地里看水稻和粟米了,见稻田里有些稻草,我就下田去拔了,然后就回家了,吃的还是野菜馍馍,我家这段时间吃的全是野菜馍馍。”顾君若皱眉,看向里正。里正立即道:“夫人,我们村这段时间家家户户基本上吃的都是这个东西,不是野菜馍馍,就是自家种的青菜团的馍馍,衙门发的赈济粮不多,我们距离县城又远,基本挣不到粮食,就只能省着点吃,一顿饭下来,那也是米粒和米糠少,青菜多。”里正小声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吃的太少,病邪入体,我们身体又不好,这就发病了。”的确有这个可能,但顾君若心中还是不安。她垂眸思考片刻,再次问赵大奇,“那几天你都一直与家人同吃同喝,没有在外吃过喝过别的东西吗?”
按说赵大奇能活到现在,绝对是身体素质较好的那一拨人,如果是和家人同吃同喝,病邪同时入体,怎么可能会是他先发病,而家人后发病呢?她亦怀疑他的家人是被赵大奇传染的,而不是与他同时被病邪侵害,那么,病邪从哪来?赵大奇仔细地想了想,迟疑道:“倒也不是,我那天去田里拔草时太阳很大,晒得我眼晕,我从田里上来后就在后湾那里喝了一口水解暑。”“后湾?”“哦,就是我们那条河的一段,”里正介绍道:“算是上游,离我们村不是十分远,有时候我们会去那里挑水。”顾君若就扭头问一排过去靠着墙壁的人,大声问道:“发病前后的这段时间里,谁去河里喝过生水?”在场的,竟然有近半数的人举手表示去过。顾君若脸色沉凝,“衙门不是早发过公告,不许你们喝生水吗?”有人分辩道:“那河里的水干净得很,我们从小喝到大,为何不能喝?”不等顾君若开口,里正就叱责他们道:“胡说些什么,这是夫人训话,你们只管听着就是。”虽然他也不觉得喝生水没什么不好,他渴了也都喝呢,当然,这段时间太忙,暂时没有去喝生水的机会。源头2顾君若抿了抿嘴,和里正道:“问清楚他们这段时间喝生水的位置,还有,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饮用生水,不论是人还是牲畜,都需要用烧过的水,水要滚过三滚才可用。”她抿嘴道:“若让我发现再有人喝生水,他以及他一家人休想从县衙里领到药包。”里正一凛,立即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一个青年道:“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夫人的吩咐吗,还不快去!”青年是里正的一个侄子,他反应过来,连声应下,跑去安排了。顾君若原地转了两圈,还是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去问病人们他们发病前后的症状。都不必等大夫回来,以顾君若看过的医书判断,这很可能是霍乱。她直接问里正,“大夫是怎么说的,是霍乱吗?”里正眼睛大亮,立即道:“是啊,是啊,大夫也说是霍乱,还说这是很厉害的瘟疫,传染性很强啊。”他眼巴巴的看着顾君若,“夫人既知这个病,那可知道治它的药方?”顾君若抿了抿嘴,摇头道:“我只是翻过几本医书,在《周氏千金方》中看到过药方,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是否适用还得问过大夫。”里正一听,立即催促村民们去山上把采药的大夫叫下来。顾君若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觉得这个时间还早,于是问道:“后湾距离这里远吗?”里正忙道:“不远,走路大约要一刻多,冬天水少的时候我们还会去那里挑水呢。”顾君若便道:“找个人给我们带路,我们去后湾看看。”里正很想亲自给她带路,但这会儿全村的人都动起来了,既要重新安排隔离的事,又要安排人去割艾草,更要给顾君若收拾出来可以住的房子,一时走不开。他只能叫来小孙子,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夫人,这是我的小孙子,叫三土,这孩子皮实,对村子附近的地方很熟,您不管想去何处都可以让他带路。”顾君若点了点头。三土是个很皮实的孩子,看得出来,和村子里同龄的孩子相比,他要壮实许多,也显得更机灵。顾君若跟在他身后,问道:“你们村现在用水还是从后湾那里挑吗?”“不是,只有入冬以后水少了才从后湾取水,”三土道:“我们村里有一口井,就在我家不远处,村口还有一口泉,冒出来的水可清甜了,比井里的水还好喝,但到了秋末,泉水就少了,不够村里人用,井水也不够用,所以才要从后湾取水。”“那什么情况下,你们会在这个时候去喝后湾的水呢?”“就只有去后湾干活的时候,渴了就喝了。”这个村庄的人就没有不能喝生水的常识,那水看着那么清澈,有啥不能喝的?后湾是河流的一段拐弯处,上游的水奔腾而下,在这里一拐弯后会稍稍和缓一下。从这里往河流的下游方向再走二里左右就是他们通常摆渡,偷运客人的河段,平时村子里的人洗衣服、洗被子洗各种东西也都是去的那里。既方便接客,还能够给摆渡的人打掩护。所以上游后湾这里虽然水清,但来这里的人反而少,也就只有需要到这里劳作的时候,以及秋冬取水时人才多一点儿。顾君若站在河边往下看,发现这里的水的确很清澈,两岸都有大片的水草,仔细看还能看到有小鱼在草间游动。三土熟练的带她从一个口子下去,那是用石头搭起来的台阶,走在上面并不滑脚。台阶直通水面,因为水很深,有一阶台阶还进到了水中。小孩子都喜欢水,三土也一样,他特意脱掉鞋子,用脚去踩水,欢快的道:“这里就是我们取水喝水的地方,看,这水老干净了。”顾君若垂眸看着水面,好一会儿后道:“这里水草众多,可见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所谓藏污纳垢,也不知这水里藏了多少脏东西。”“怎么会脏呢?”三土蹲下去捧起一捧水给顾君若看,“您看,可干净了。”
《正良缘郁雨竹TXT》第66(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