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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的眼睛······”刑鸣分辨出是虞仲夜的声音,却还是看不清他的人,他马上有了个糟糕的念头:出车祸时自己头部受创,视神经受损了。做了核磁共振头颅检查,他的判断没错,医生说是颅内出血压迫了视神经,好在症状比较轻,只要配合治疗,就能痊愈。
虞仲夜道:“这阵子别乱跑了,我给你们台长打了电话,他同意你先在家休息。”
刑鸣此刻蒙着眼,心也似被阴霾遮蔽,全不领情地回了一句:“放心,瞎不了。”
“这个时候还逞强。”虞仲夜笑了一声,“让菲比照顾你吧,天大的委屈也搁一搁,总没你这双眼睛重要。”
这般一想,倒也有道理。刑鸣轻叹口气,何苦再跟自己较劲,有人照顾总比他自己摸瞎过要好。他由虞仲夜搀扶着,一言不发地跟着这个男人走。失明使他听觉越发灵敏,耳畔风声嘹亮,像哭声一样。
在虞宅住了几天,菲比请假回了老家,一日三餐便都由虞仲夜亲自料理。刑鸣起初还想继续闹别扭,尝了一道萝卜蛏子汤后,便决定缴械了。蛏子鲜美,萝卜清爽,平平无奇的两样食材配在一起,滋味反倒绝了。虞仲夜很懂他的胃口,或许是因为当年也没少跟刑宏一起吃饭。
“味道怎么样?”虞仲夜没怎么动筷子,见刑鸣蒙着眼尽喝汤,笑着问他。
“淡了。”刑鸣不想让对方得意,故意挑剔。
虞仲夜拿起餐桌上的盐罐,还没递到刑鸣的汤碗前,刑鸣自己听见声音,便不客气地伸出手,一把将盐罐夺了过来。他现下是个瞎子,脾气也见长了,相当不客气地说:“我自己来。”
他看不见,心里又有气,所以下手格外没轻重,大幅度地甩动了几下盐罐,浓稠的汤汁上便落了一层雪。虞仲夜也不出声制止他,只微微含笑地看着他。刑鸣又摸起汤勺,舀了一勺汤水送进嘴里。
“咳-”盐加猛了,汤水又苦又涩,呛得他直咳。
“你喝我的。”虞仲夜将自己还未动过的汤碗推至刑鸣面前。
“我不,”刑鸣仍然别别扭扭地不领情,耷拉个嘴角阴阳怪气,“虞总是什么身份?辛辛苦苦为我一个小老百姓下厨,这不全浪费了?”
“不浪费。”虞仲夜笑笑,将刑鸣那加了盐的汤碗拿到自己跟前,“这碗我喝。”
刑鸣看不见,所以侧过头,将耳朵凑近了虞仲夜,好似怕对方言而无信,诚心诓自己。虞仲夜被这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便当真一改平日里食无声、寝无息的优雅做派,故意大声地将汤全喝完了。
他刚刚也尝过一口,这哪儿是汤啊,分明是死海的水。刑鸣没想到虞仲夜真就喝了,脱口就道:“虞老师……”
称呼又这么轻易改回来了。刑鸣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意思,不吃饭了,虎着脸生气。
虞仲夜连喝了几口清茶,漱了漱湖嘴的海水味,对刑鸣道:“我一会儿见个人,先送你回房休息。”
刑鸣被虞仲夜扶着躺到了床上,对方还很贴心,替他打开了电视,听新闻。新闻里说,最近政法整顿风暴持续席卷各大党政机关,又有一批贪官落马了,上至省部级,下至村书记,落马的原因无外乎贪污受贿与徇私枉法……刑鸣百无聊赖地听着新闻,忽然听见门铃响了,虞仲夜亲自开门迎客,紧接着便传来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竟是许苏。
刑鸣没想到,虞仲夜居然跟许苏走得挺近。他被好奇心挠了痒痒,还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楼下两个人应该进了书房,一句话也听不见了。想听却听不见,偷偷摸摸又实在不是他的作风,越想越觉生气,随意摸到个枕头就盖住了自己的脸,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又做了那个许久没做过的梦。他被困在密闭空间里,不知哪儿来的水拼了命地灌进来,一点一点地没过他的头顶。
他想喊,但发不出一丝声音,奇怪的喧声却来自四面八方。他从茫茫片黑水之中看见了一线微光,似乎是个人影,再一看,好像就是他的父亲。他那高大英俊的父亲像纸片一样很薄,然后慢慢曲起身体佝成一团,刑鸣很快辨认出来,这是自己见他的最后一面,这是他死在牛岭监狱时的样子。
那剪纸似的人影渐渐缩小了,刑鸣试图挽留却无力挽留,直到那纸人儿似的父亲缩成了一张火化尸体通知书,继而又缩成了一块他心底的永痕的霉迹。
他穷尽毕生力气,哭着喊出一声:“爸爸······”
从梦魇中醒过来,再睁开眼,世界仍是漆黑一片。摸摸枕头,湿的,刑鸣暗暗骂了自己一声:不是说好了都过去了吗?
《唇枪晋江》第22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