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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的眼角突然发热,觉着又好笑又心酸,她闭了一下眼,然后才又继续念下去。信里还嘱咐了陆奶奶和傅老先生的事,说怕陆奶奶老了没有人照顾,让他记得帮她说媒,又说自己不在了,消息千万不要告诉大哥,怕他受不了。
她念到这里,看到爷爷苦笑了一下,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溢了出来,她慌忙的用手擦拭,爷爷看她一眼,说,“哭什么呀,他都没了多少年了。”
秀英连忙摇头,又继续念了下去。前面洋洋洒洒的都是交代,到了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变成了倾诉,信里说,我年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早些遇着你呢?后来想想,大约也是对的。我想起我们两个的事,总后悔遇着你太晚,又后悔遇着你的时候太早了些,觉着我对你不好,心里常常是很矛盾的。
我那时候名声不好,性情轻浮不定,起初同你要好,后来又与你分离,一颗心总是不定,这样的事情,很令你伤心,我后来都知道了。
我年轻的时候念夫子的书,同窗们说起柳下惠,都笑他是不举之人,我也深以为然,见着美人,还能无动于衷,这世上谁能做得到呢?
可你回了东台,丢下我在上海,我的心便仿佛跌入了一口枯井,无论见着谁,都会想到你,所有的交际都失去了兴味,这样的事,我一直都羞于启齿,不肯告诉你知道。如今说出来,其实也无妨了,你要笑我,那就笑吧。我知道你听了必然是得意的。
我的心,不知何时,就被紧紧的拴在你身上了,再也看不到旁的人了。
爷爷突然笑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他不象是得意,倒象是刚吃完糖的小孩子,津津有味的回味着那一丝甜。
她吸了口气,又继续念道:我这一生,最高兴的有三件事,一是看到日本投降,二是新中国成立,第三件,却是不能讲给人知道的,那就是与你拜堂成亲的事。
爷爷没说话,他的呼吸很轻很浅,唇边带着笑意,轻轻的点头,示意她继续念。
她捋了一下散落的碎发,声音放缓,又往下念道:
最伤心的,也有三件。一是庭玉为国牺牲,尸骨葬在异国他乡,不能祭奠;二是一家人分离,天涯海角,不能团聚;第三件,也是不能告诉旁人的,我病得这样厉害,是不能够和你白头偕老,同生共死了。
可这最后一件,我也实在是尽力了,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她念到这里,听到爷爷很轻的嗯了一声,就好像那个人可以听到一样。他大约是累了,躺在那里,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看起来十分的安详。她轻声的把信念完以后,小心翼翼的把信纸叠了起来,装在了信封里,蹑手蹑脚的去拿了一块毯子,轻轻的盖在了爷爷的身上。
这院子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她捂住了脸,走到院子里,站在海棠树下,仰着头望着晴空,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淌了出来。
秋天到了,树上又会结满海棠果。时光流转,万物都遵从着这神秘的秩序,没有人能够逃脱,可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又有谁知道,那悲伤的事,也许会变成另一段美好的开始吧。
全文完
第366章番外一明月芦花
若不是去寺庙里上香时得了素月饼,孟青还真忘记了原来今日里竟然就是中秋。他往日里不求签的,今朝却特意在庙里求了个签,结果又不是什么好签。签上写着“铁牛放去无踪迹,明月芦花君自看。”他还请了庙里的大和尚解签,可意思终归是不好的,他心里就很不痛快。
韩九提着酒过来找他,他还不曾开口,韩九就说,“知道你早戒了酒。你喝茶,我喝酒,这还不成吗?”
孟青点点头,说,我去叫点小菜。
酒足饭饱之后,韩九趁着酒劲,一定要和他过几招不可,结果被他捉住手腕,随手一掀,就重重的跌倒在地,摔得十分难看。韩九揉着肩膀爬起来,骂了几句,问他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孟青原本不想说,可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有认得的人去香港了吗?帮我打听个人。”
韩九这才知道他这是为什么,咳了一声,原本想说哪里会有,可看见他神情,就改口说,“那我问问。”又道:“你打听谁?不会又是傅三爷吧。”
孟青嗯了一声,说,“香港报纸上总也没有他的消息,我实在放心不下。”
韩九答应替他问问,又劝他说:“傅先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就好了。”
孟青仍是十分坚持,“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总要看到消息才能安心。”
韩九又替他出主意,说,“傅先生家里人不都去了重庆吗?得在重庆那边也打听着,万一他去了重庆呢,是不是?”
孟青终于高兴起来,“你说得对,兴许他去了重庆也不一定!”这都快一年了,大约傅玉声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说不准真的去了重庆呢?
送走韩九,孟青一个人拿着那支签,坐在那把摇椅上,出了好半天的神。
他同傅玉声认得这些年了,阴差阳错的,却从不曾共度过中秋。他不知三爷如今人在哪里,可不论天涯海角,总能看到天上的这一轮明月,总该是热闹快活的吧。
他也不知道三爷喜欢吃什么月饼。素月饼应该是不大合三爷口味的,他记得那时候傅玉声去东台,他拿了鲜肉酥饼给他吃,他很喜欢,简直同廷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廷玉就喜欢吃鲜肉月饼,还挑嘴得厉害,小时候还好,大了就越发的挑剔,一定要刚做好的,冷了一点就不肯吃了。
《坐怀不乱的反义词》第28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