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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态庄严之人在我上面,雄姿勃发,使我一惊而醒。张眼已似天亮,窗户微响,有影一晃而过,外边树丛簌动。
“天哪,”我捂额坐望,难抑懊恼道,“瞧我又做了什么梦……”
小珠子冒出来悄问:“又梦见扎干诺斯啦?”信孝闻着茄子在门口探头探脑,讶问:“你梦见黑须先生了吗?”我摇头说道:“昨晚大概没有。为什么你们大惊小怪,梦到又怎么样?”
有乐伸头从垂帘边瞅过来,揉眼迷懞的问道:“有没梦到什么中奖号码,或者类似暗示……回去要赶上友闲的瓦罐开彩,最好赢他个满堂红。然后过完年我们就去京都排练兵马大巡演,全家都要去。”
“别听他扯,”小珠子转到我耳边,小声告诉。“先听我说,梦到扎干诺斯不是没有缘故的。我琢磨了一宿,觉得其中必有原因。你手臂上蛰伏的超维能量先前摄夺到扎干诺斯从‘扑骨人’那里修炼得的六壬之术,后来另一股遁甲能量又吸附过来,亦即‘仙女座之针’也到你这里了。或许它们在帮你消融扎干诺斯的秘术,所以你会梦见与他连为一体,呈现‘双头马’之态……”
“双头马?”有乐听到,忙拿笔出来,掏扇记下。“这应该喻含‘二’和‘一’的数字在内。毕竟二合一,才是双头马。看来这次要中奖……”
我转望窗后,不安的问道:“刚才你们有没听到什么动静在窗外?似乎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就算有也不奇怪,”一人挑水从窗外走过,搭茬儿道,“只要有美女出现,吕安那个异母兄长就跟苍蝇一样在附近萦绕不去。当初他兄弟娶回个漂亮媳妇,他便也这样……”
我起身时忽有所见,从窗边抬足擦拭不迭,蹙眉说道:“不知从窗口那里溅沾了什么东西进来,粘乎乎的好像口水一样。”信孝闻茄而入,伸眼说道:“是吗?让我看看……咦,果然透着蹊跷。他从窗外吐口水进来吗?”小珠子转到我腮边,细声细气的说道:“你脸上也沾到一些了,但我觉得不是口水。”
我连忙取巾擦掉,难掩懊恼道:“啊?他怎么会这样呀……”
“说不定是你自己睡熟的时候流出的口水,”有乐望了一眼窗外,摇扇说道,“所谓口水,又称唾沫。有些人在睡觉的时候,会不知不觉的流出来。而我从来不会这样,你整晚梦见扎干诺斯那样的猛人,也就难怪会流出那么多口水。我看窗外风光很好,树木翠绿,并没什么蹊跷的苍蝇,或者谁家可疑的哥哥出没……”
信孝伸鼻闻了闻,质疑道:“她自己躺着流口水会沾到脚背上吗?而且腿足的方向是朝着窗口摆伸,所沾之物的气味非常可疑。我要刮一点下来放进随身携带的小瓶里,拿回家去仔细分析一下。说不定有什么惊人发现……咦,你瞧我发现了什么?”
有乐探眼而觑,看到信孝从我躺过之处拿了个东西在瞅,就问:“什么来着?”
“一札书简。”信孝拿着问我,“这卷从你潮湿的被窝里发现之物,是不是我辈看不得的情书来着?”
有乐拿去一瞧,纳闷道:“信孝发现之物,果然是一卷可疑的东西。谁偷偷给你的,却藏进被窝里头。难怪你流了这么多口水,还越过一段不短的距离,溅到脚上去了。你为何睡觉不穿袜子?你看我连鞋都穿着睡,每次肚子一闹,我就飞奔上厕所,即使这样,仍不比长利他们快。我怀疑他整晚就睡在厕所旁边,然而即便这样,他也不比钟会那小子占优势。我怀疑钟会整宿就睡在厕所里面,所以每次我跑去,都被他占坑在先……”
“不是情书。”我从他手上抢回,说道。“那老住持昨晚交给我的。我半夜醒过一次,披衣走到廊外,在院子里待了一阵,就要回来接着又躺会儿,老住持在他那漆黑的房间里似乎也睡不着,坐在里面说他有东西要给我。当时我问是什么,他说是‘回程卷’。只能用一次,回到上一个地点。”
“所谓‘回程卷’是什么?”闻听信孝惑问,小珠子转出来细声细气的说道,“可能包含时空穿梭的秘语谶诀在内。”
“他怎么会有这种神奇的东西?”有乐不禁讶问。我回想道,“当时我也觉得奇怪。老住持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叹息说他在这里等了我很久。许多年以前,有人让他在这里等待我们出现,要他务必在这一天的天亮之前,把此物交给我们。我想问多些,他却没再说话,又摸黑回床榻去睡了……”
“现下天已亮,”有乐忙拉着我走出门外,说道。“我们赶快去问个明白。此刻他应该已经起床……”
“老住持吗?”长利在外面擦了擦眼角,打着呵欠说,“天还没亮他就‘挂’了。向家的人已然收拾他房间完毕,送去树林里火化。我也去帮他们,忙了好一阵才回来。”
我闻言一怔,信孝顿足说道:“怎么这样快就‘挂’了,我们还没问明白究竟怎样使用这东西呢。”
“他是寿终正寝,”一个秃头汉子在龛前合掌默祷,说道。“去得安祥,大家不必难过。老师傅传承下来的佛法,我辈自会念念不忘。”
宗麟在檐下唏嘘道:“佛学东传,汉代以来道路艰难,至魏晋时期还未见大有起色。无论他是谁,走过的这段道路,应该是最艰辛的。后人不应忘记前辈们经历过的艰苦岁月。人们常说不可数典忘祖,无论信仰如何,这些都是我们的先辈。”
有乐往老住持那个幽暗房间探头探脑,问道:“他那屋里怎么没点灯啊?”有个抱柴薪的秃头小子在院落回答:“他用不着灯光,方丈的眼睛早就看不见东西了。不过龛笼里的灯盏,许多年来,老住持让它一直亮堂。”
“灯火长明,”秃头汉子在龛前合掌说道。“佛法永盛。”
我们也跟着宗麟,一起到龛前跪拜。有乐小声说道:“老住持安心的去罢,比起你们这个艰苦时候,将来佛光已然普照四方。我家是法华宗,旁边那姑娘属于天台宗。这里除了宗滴这个叛徒之外,大家都是拜佛的。”
宗麟啧然道:“你明明知道,我是禅宗世家……”有乐依然念念有辞的拜在龛前,口中说道:“然而这个叛徒,竟然被葡萄牙人勾引,跟他老婆离婚,去拜了上帝,还取个番邦名字叫什么‘弗朗索瓦’,真是数典忘宗!”
“我索谁家瓦了?”宗麟恼哼道,“请叫我正式的洗礼名‘普兰师司怙’。”
“‘怙’你的头!”有乐继续绊嘴,“你小时候叫‘塩法师’就很好,其后自号‘休庵宗麟’也还不难听。取个茶道艺名自称‘宗滴’,我就不说你了。后来居然没事就戴金发假头套儿冒充老外,四处派出神父,强迫百姓们入教,还把长期劝诱其入教的布教长弗朗西斯科神父的名字拿来用,竟将‘弗朗西斯科’作为洗礼名。老住持泉下有知,请不要理睬这厮,过会儿让我们穿越走的时候,单独留下他在这里走不掉……”
宗麟装模作样的在龛前合什念经,闻言忙问:“我们马上就要穿越新旅程了吗?这回记住要去一个有琴好拿的所在……”信孝没精打采的说道:“这里不就有琴么,你拿走就得了,我不想去‘八王之乱’那里。你看就连嵇康的儿子也要死得那样惨,所谓‘嵇侍中血’成为历史上触目惊心的一幕……”
“我们有‘回程卷’,只能回到上一个地点。”我小声说道,“应该去不了太多地方。”
“去不了别处,那才对路。”有乐说道,“我不想再经历那么多惨事。整晚睡不好,就像心头被打了两拳。一直闷着,夜深人静时才倍感难受。”
我点头称然:“我也是这样。”长利在旁憨问:“为什么说是‘两拳’,而不是一拳?”
“因为两拳更痛,”有乐捶他两下,说道。“先是经历过脱黑脱阿一族的惨遇,虽说其乃咎由自取,不过确实让人心里难受。继而我们又看到了嵇康和吕安他们遭际不幸,让我亦受内心创痛,即使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然而憋堵心头,慢慢的才越来越感到难过。我不想再经历太多这类打击,最终会使我不是发疯就是麻木……”
《一碗茶汤》第九十二章 如丧考妣(第1/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