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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脉枕里面应是填了香料,他拿得近了便有一股清新淡雅的兰草香幽幽袭来。漪乔发现那脉枕做工极其精致考究,上面细致地织绣着双狮滚绣球的欢腾场景。那一对神气活现的狮子根根毛发毕现,此刻正互相瞪着灯笼大眼跟对方挥爪对峙。
漪乔忍俊不禁地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陛下居然还藏有这种小玩意儿,好有趣——诶?那里还有一个?”她无意间瞥到半掩的柜门后露出的另一个镶着琥珀玛瑙的如意形脉枕,不禁探头看了过去。
“那个是玉石做的,眼下用的话我怕会有些凉,故而特意拿了这个。”祐樘轻轻拉过她的手放在脉枕上,笑着随口解释道。
合着他冬夏各备了一个?是给他自己准备的还是给她准备的?漪乔怔了一下,不由在心里嘀咕道。
祐樘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那点小心思,只敛了敛容,动作娴熟地分别搭三指于她的寸、关、尺三部上,眼帘微阖,开始凝神切脉。
漪乔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目光中满是好奇和探究。虽然他平日里温柔浅笑的样子宛若微醺的和风,足以令人陶陶然,但她更喜欢看他聚精会神做事的样子,那是他尤引人注目的另一面。
“乔儿。”突然,他出声抬头,打断了漪乔的思绪。
漪乔心里猛地一紧:“怎……怎么样?”
“你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回旋前进之感,自‘尺’至‘寸’更是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他面上神色未有稍缓,反而愈加严肃。
漪乔见状心里有些发毛,怔怔地试探:“那、那是什……什么意思?我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这是滑脉,亦即素日常说的……喜脉——乔儿你要当娘了。”祐樘说话又稳又快,但却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漪乔瞬间瞪大了眼睛。
“关上一动一止,表明你已有孕近一月,”他修长的手指依旧搭在她的脉门上,眼眸低垂,睫毛微颤,“并且,左手尺脉较激,胎儿或为男。”
漪乔瞠目结舌地缓缓转头。她突然被这个消息砸中,压根儿来不及消化他的话,一时间竟只能傻愣愣地呆看着他。
她之前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始终觉得可能会是一场空欢喜。毕竟她已经被打击了这么久,甚至都开始颓唐地怀疑自己的生育能力。忽然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个消息,她此刻的惊喜振奋已经不是任何言语可以表达的了。
“乔儿,”他的面上洋溢着鲜见的激昂兴奋之色,忽而双手紧紧包覆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然,“我们有孩子了乔儿!我们有孩子了……乔儿,乔儿?”
漪乔经他一番低唤才如梦初醒,鼻子一酸,眼前霎时罩上了一层水壳子。她紧咬着下唇,猛地倾身紧抱着他,下巴抵在他肩头,含泪微笑道:“是啊,我们终于有孩子了,真好……”
他面上满是掩不住的笑意,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方才高兴傻了,嗯?”
漪乔窝在他怀里又哭又笑:“我……我都要以为自己真的不能生了……”
他瞧着她那样子,一时失笑连连,也不顾她的泪水洇湿了他新制的龙服,将她又往他怀里拥了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眼泪,一边哄孩子似的在她耳旁呢喃软语。
两人正相拥低语,就听到外间通传说太医院院使并几名医士到了。祐樘望了望窗外混搅着点点灯火的夜色,嘴角浮起一丝轻浅的笑。
此刻虽然已经将至二更天,但因为是除夕夜,宫中的鼓乐喧闹暂息,但各处都是彩灯高悬,一派欢腾热闹的景象。
然而太皇太后却是没多少好兴致。掐指算算,自家孙儿大婚已经快四年了,她都还没抱上曾孙。为了逼迫他多娶几个,她各种狠绝的手段基本都使尽了,却愣是行不通。她不过是想抱个曾孙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她老人家怎么想怎么憋屈,以至于方才孙儿来问她明日命妇朝贺的事情,她也没有好脸色给他。
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那些个小辈儿简直是要活活气死她!太皇太后长叹一声,打算早早安寝,暂且不理会这些糟心事了。
然而就在此时,乾清宫的管事牌子突然跑来寝宫外求见。太皇太后原本要将他打发回去,但是听进来通传的近侍说是圣上有要事命他前来奏禀,这才耐着性子准他进来。
那管事牌子一进来就恭恭敬敬地朝着太皇太后行了个大礼,满脸喜色地叩头道:“太皇太后,大喜,大喜啊!皇后……”
周太皇太后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这宫里头还能有什么大喜?得了,樘儿让你来捎什么话儿,快说了了事,我要就寝了。”
那管事牌子再次顿首,缓了口气,声音微颤地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得孕龙种了!”
太皇太后霎时一惊,噌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皇后有喜了???”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家孙儿曾经帮着皇后骗过她一次,心里警醒了一下,但随即转念想想,樘儿这次摆出这样的阵仗,肯定假不了。
“是的,千真万确!万岁爷方才已经宣召了太医院的院使和医士来瞧过了,太医们说皇后娘娘已经有孕近一月了,且据脉象看,应为皇子……”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太皇太后一时间喜不自胜,方才还冷冷板着的一张脸转瞬喜笑颜开。也不要身旁的宫人搀扶,精神饱满的太皇太后亲自走到那管事牌子面前,让宫人取了银钱,厚赏了他,并让他传话给祐樘,说她即刻便赶过去。
“他们俩也真是的,都怀了一个月了才发现,也太大意了,果然是头一次当爹娘……”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叨念着,一边命左右速速为她更衣——她眼下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赶去乾清宫那里亲自瞧瞧了。
由于这几日一直落雪不止,外头地面上的积雪始终有增无减,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披着深浓的夜色,三个提着六角花梨木琉璃灯的内监急匆匆地自乾清宫往北面大宫婢们的住所赶。
与外头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内的温暖若春。清雅恬淡的苏合香丝丝缕缕地沁入屋内的每个角落,裹着融融暖意,越发氤氲出一份怡人的安舒。室内张贴悬挂着福神、鬼判、钟馗等的画像,床榻上悬着金银八宝、西番经轮,门旁更值桃符板、将军炭,虽是皇宫中宁静的一隅,但也处处洋溢着新岁的喜庆。
着一身簇新的海棠红妆花锦交领袄裙的沈琼莲,正悬腕运笔,凝神在一张红纸上写对子。
她平日里衣着的颜色皆偏素淡,如此娇艳妩媚的颜色是极少穿的。这身新衣是陛下前几日赏赐下来的,当时陛下笑着说她平日里穿得素淡便罢了,新年时怎样也得穿得喜庆些。虽然他只是赏赐时随口那么一说,但她却暗暗记了下来。在那一批新衣里挑选时,她特意选了身上这套艳而不俗的海棠红袄裙。
《皇后独宠她》第30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