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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据的老娘被油灯熏坏了眼睛,人只有模模糊糊一个影子,成日无事便摸索着将桌案凳条擦了又擦,她不见,总疑心家中积灰,兼带骂陈据不孝无礼。
听得陈据归来,拿起探路的竹棍便抽了过去,骂道“生你是个脚朝天的,成日介摸不着衣角,流流汤汤,只比乞儿强些。也不知去了哪里混赖着过度,还拿话来蒙骗老娘。”
陈据忙躲开竹棍,讨好笑道“谁个骗你,真个有事。”
陈老娘还是不信,挥着竹棍道“在外骗老骗少,家转还骗瞎眼婆,我怎生得你这无赖种”
陈据直跳脚,唉哟乱叫,边跳边嚷道“抽到脸,坏了相,谁敢请我活计”
陈老娘更是怒不可遏,竹棍挥舞得呼啸有风,拿陈据当贼偷歹徒来打,道“可露了尾巴出来,还道是为大郎办事,又改口风,可见不知躲在哪个墙角树底吃酒挺尸。”
陈据抱了头道“阿娘饶命,再不敢说谎。您老眼花,仔细打了米缸。”
陈老娘丢了竹棍摸着桌案坐下,厉声道“你过来跪下。”
陈据无法,老实过来跪下,苦着脸道“不过与阿娘逗笑几句,倒生这么大的气。”
陈老娘道“你离家十天半月,全无半点消息,谁个知你在外做的什么勾当许是好许是坏。若是生事坏了性命,他日官府抬具尸首回来,我眼瞎,连个尸体都认不来。到时,我与谁去喊冤”
陈据两眼微红,老实认错,又嘻皮笑脸道“太平年日,哪会好端端坏了性命”
陈老娘又拿竹棍敲他“桃溪水底那些沉尸几时丢的性命埋在乱葬岗,黑鸦都还守着树梢呢。还有那侯郎中,夜里吃酒不知被哪个恶人绑在老槐一夜,留下病根,现在都不见大好。”
陈据笑道“阿娘不见,别只听他们乱嚼舌头。侯郎中不是个好的,定是与人争花娘得罪人。”
陈老娘冷笑“他不是好的,你便是好的又没个正经事,又不着家,东家欺西家讹,自己也是个万人嫌,倒说别个不好。”
陈据趋前几步与她捶腿“阿娘,这次真个不是蒙你,确实是为大郎办事,大郎连船都买下来了。”
陈老娘让他详说,听了之后,又道“大狗再说一遍,我再听仔细。”
陈据无法,只得又说了一遍,抱怨道“我说得口干。”
陈老娘笑起来,拿手摸他的脸,道“告诉我儿,你娘眼瞎,心里却有数着呢。你说上两遍,两遍说得差了大离,那你定是说了谎话;两遍说得一句不差,那也是拿话蒙我。”
陈据又气又笑,道“闹个半日,阿娘只是不信。”
“信了,信了”陈老娘干枯的手细细描他眉眼,叹道,“大狗大了,眉眼不似小时模样,阿娘开眼也认不出你了。大狗,你不小的岁数,没着没落,大郎好心拉拔你,你当记他恩情,用心与他做活,拿他家的活计当自家的来做。也收了性子,不与别个动气,焉知吃亏不是福呢他日你走远路,过桥过道,别丢良心,待你好的你记在心里,欺你辱你的,你也记心里,你日后出息,谁个小瞧”
陈据磕头应道“阿娘我记下,日后给阿娘起大屋,娶儿媳,生孙子。”
陈老娘拍腿笑“好好好,算卦早与我说过,我家大狗是个有前程的。”起身要做汤饼与陈据吃,又嘟囔道,“大狗争气,为阿娘讨个脸面,谁个笑我生得无赖闲汉,自打嘴。”
陈据帮着烧火,哄道“是是是,打他们嘴,街尾长舌妇。”
吃了饭陈据翻箱倒柜搜起雀酢,问陈老娘“阿娘腌得雀酢藏在哪个鼠洞里明日要去大郎家吃酒,我应了施小郎要带下酒的菜去。”
陈老娘气得打他“怎的是鼠洞生了口舌放不出好屁。”自己摸到米缸处弯下腰抱了三个腌坛出来。
陈据拿了一坛,道“一坛尽够了,留着家吃。”
陈老娘怒道“好生小气,都与大郎家送去。”又无奈道,“你阿娘没用,走不了远道,不然亲上门备礼道谢。”
陈据道“我与大郎兄弟,再不讲究这些。”
陈老娘又生气了“便是亲兄弟也要分出你我,只进不出悭吝鬼,谁个与你常来你捉了黄雀,阿娘再与你腌。”
陈据抱着不肯松手,道“哪再得空捉黄雀,大郎他们又不是大肚汉,哪吃得了这些雀酢。”
第二日,陈据没能犟过陈老娘,满脸不舍地拎三个小腌坛前去沈家。
《春时恰恰归申丑》95 第九十五章(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