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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梅病好以后,什么出头的心都歇了,话也不怎么说,隔三差五总要问王青青:“你说,皇上会不会早就知道我干的事了,就等着哪天打死我呢?”

王青青没敢跟她说,怕的不是皇上哪天要打死她们,她们算什么东西,怕的是皇上哪天忍无可忍连打都不想打她们。

纯妃娘娘心理素质显然更好,病好了又开始读南华经,骂人蠢货,在皇上每个月来看她一两次时问“皇上怎么看”系列问题。

王青青心惊胆战地问她:“娘娘,南边……这可怎生是好?不若给侯爷传句话,叫他……”她还没问完纯妃就拿看蠢货的眼神看她了,甚至都带上了可怜的意味:“乖,跟蠢蠢能吃吃能玩玩吧,别扰我看书。”

过了好一会,王青青听见她轻叹一声:“你虽蠢,但人很好,只是命不好。”

命不好的王宝林就在宫里跟着朱美人周宝林打王子牌又蹉跎了三年,又一次采选之日来临时,王青青惊觉自己已经是个二十二岁眼底有一条细纹的老宝林了,然而转念一想眼底有没有细纹有几条细纹对自己窝在宫里当咸鱼没有任何影响,又心安理得地跟朱美人她们熬夜赌博到王博。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南边可就坐立不安了,采选前几日,纯妃娘娘熬夜看南华经起不来又一次告病,和明宫又一次只好宣太医。头天来的太医倒没什么,第二天来了个送药的年轻医官,送药的同时还送来南阳侯一封亲笔信。

纯妃本来没病,看了这封信差点真的要病了,当着那位医官的面把信撕得粉碎,压低了声骂道:“送人?他还想送人?我看他是想送命!”

她抖得厉害,贴身伺候的大宫女清荷姑姑想去搀她,都叫她反手甩到一边:“给本宫滚!若不是看着你自小就伺候本宫,本宫送你去死!”

她真正发起火来有暴风骤雨之势,昔年侯门娇宠贵女的骄纵脾气显露无遗,清荷姑姑和年轻医官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到底也没说出“娘娘饶命我们再不敢了”这句话。

噫!他们这些人,一家子老小的性命多半在南阳侯手里呢,侯爷和娘娘内讧,不过叫他们两头受气不知如何是好。王青青想,也不知自己如此不中用,侯爷可会责难阿爹?转念一想,阿爹身为南阳侯头号脑残粉,怕是比侯爷还急,送来候选的秀女里,搞不好就有自己的小妹妹。

只盼着皇上别把她选进来,不然阿娘要伤心死了。

纯妃砸了一副茶盏,对那医官撂了狠话:“你与他说,就说本宫说的,告诉他,从前许多腌臜事,本宫清楚得很,本宫清清白白一个人,名声全是叫他害的!他不过不甘心,又贪权势,别口口声声是为了本宫好!如今不是十七年前了,他外甥早就不是他外甥了,他还做梦呢!他若消停点,为着一点旧情,来日还能做个富贵闲人。他若不消停——”

她说到此处,仰头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泪珠子划过,声音凄凉得像离群的孤雁:“他若不消停,本宫不是沈云瑶,保不了一家子平安回乡。”

夜里纯妃真的咳嗽起来,王青青陪着她,她咳到半夜都睡不着,对王青青没头没脑地来一句:“皇上不会忘记大公主的事。”

王青青摸不着头脑:“……娘娘,大公主都没了多少年了。”

“多少年他也不会忘。他当初放过了,不过是没法子,不得不放过。他圣旨都拟好了,一口血喷出来,还是忍住了。”她咳得微微地喘,两颊有些潮红,眼睛半阖着,昏暗的灯火照在她妩媚动人的侧脸上,王青青忽然想起,这位年过三十的深宫妃子,当年是剑南万人求娶的美人。

停了很久,她又说:“他记性好得很。许氏姑侄捂死大皇子,哭天抹地做那许多戏,他忍下了……后来仁和毒妇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这才是成大事的人呐!”

王青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她总觉得纯妃病中说起皇上,一张俏脸倒有了几分烟火气,不那么紧绷着拒人千里了。

“阿爹跟我说,若论英雄,再没人能及得上你表哥了。我就进京来看看,一看,果然不错啊。”她靠在迎枕上,似笑似叹,跟没看见王青青一样自言自语,“天下英雄谁敌手,果然不错啊。”

她又咳起来,仿佛要咳碎一个十七年的幻梦,王青青替她拍着背,想让她别说了,她却谈兴正浓:“沈云瑶没了三个孩子,我没了两个。她们母子见过面,我连我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

“我的孩子么,冤有头债有主,该讨的我讨回来了。”

“我们是一家人,他也是有仇必报的人呐!大公主的账还没算完呢,皇上从来没有忘记那孩子是怎么没的,他那时候就跟我说,我欠沈云瑶一个孩子。”

“他那么伤心,当着我的面咳出了好几口血,我说表哥,此事我无话可说,可那是你亲舅舅,他是急疯了,他不是真的想害小长乐,他是急着帮你除了许家……”

“他看着我,就把圣旨收起来了。他一定觉得我很蠢,什么亲舅舅,什么为了帮他除掉许家,我阿爹明明是想当许太师。”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清清白白一个人……”她的唇打着颤,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带大公主去御花园的宫人有一个是借着我的手送进宫的,我没想到……我以为……我没想到……我不喜欢沈云瑶,我不想欠她的,阿爹……”

她没头没脑地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王青青听不大明白,见她哭得这么委屈,大着胆子去揽她的肩膀,她捂着脸哀哀地哭:“阿爹,阿爹,我不想欠沈云瑶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她整张脸埋在手心里,连啼哭声都闷闷的听不分明,只听见一声一声含含糊糊的“阿爹”。

王青青想起当年将离剑南,阿娘也是这样捂着嘴闷声哭:“青青啊,我的青青啊……”

她那时也想跟纯妃一样,喊一声阿爹问,阿爹,女儿这一去,你心疼不心疼?可隔了这许多年,她打王子牌打着打着倒是比纯妃娘娘参悟得早一些,人还是自己心疼自己,自己珍重自己吧。

纯妃哭了一阵才缓过来,跟突然发现王青青在场似的,立刻从她肩上弹开抬头坐好,尴尬的沉默了一百年那么久,她才轻轻说:

《宫墙柳红酥手出自哪首诗里》四29(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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