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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新任区委窦书记和当地乡团支部索书记来到庶盶的生产现场,希望看看所产银耳,庶盶突然之间深感犯难。因为,最近一批刚接种没几天,凭肉眼仅仅能够看到生长良好的菌丝体,其他什么也看不见。此前有的干银耳,由于只是保留了合格产品,所占比例远远未达技术要求,不合格的几乎被全部悄悄扔掉。能够拿出来的干银耳,根本就不能代表自己的技术水平。如果真正的技术问题是接种剂量不足,则刚接种这一批就能过关。如果还有其他技术问题,则尚需怎样的过程和周期根本就说不清。同时,合格的干银耳在市场上到处都有了,自己拿出来同样起不到多少作用。有鉴于此,庶盶就对两位领导据实说出刚接种不久,现在什么都难以看到。稍后,他们提出到制种室、培养室看看,庶盶也据实对他们说进去容易导致培养基感染(其实可以采取消毒等进行预防),没有打开相应场所的门。
满以为他们都很忙,不过是路过来顺便看看,因此开初毫不在意。过了好一阵子,庶盶感觉和来客之间出现冷场,开初加点开水什么的,还不至于感到过分尴尬。时间一长,这种尴尬就分外明显。庶盶本想打开所有现场的房门,可似乎还是有些不妥。眼下全国各地都在大力扶持、塑造当地致富典型,两位领导前来多半与此有关。可自己的技术还没有过关,如果被塑为典型,是否会害人又害己实属难料。刹那间,庶盶突然发现自己对为人处世简直就是个白痴。这不,想向领导说明自己的处境和想法,可几次话还没出口又自我否定,因为没把握说清自己的真实想法。就这样过去一两个小时,最后两位领导勉励庶盶一番,随即告辞离去。后来,庶盶一想起此事,脑海中就浮现出“刷大袖子”一词,不论主客观的原因是什么,此嫌肯定不可避免。看来,必须尽快补上社会经验这一课。
加大接种剂量,银耳产量和质量问题迎刃而解。银耳收购价不断下跌,当地医药公司完全停止收购。庶盶突然感悟到:根据生产成本和国内规模,银耳收购价还会迅速下跌(后来,最低曾跌至4元公斤的收购价)。在一年多的时间内,银耳由稀缺天价变成几近烂市的白菜价,当前已经趋向微利。鉴此,庶盶强烈意识到,决不能继续依赖单一银耳生产。必须将广泛的食用菌、药用菌进行通盘探索研发,然后择优生产。考虑到从外地寄回菌种时间太长,容易导致菌种老化而降低活力。庶盶一方面希望当地供段木栽培的菌种能够通用于代料栽培,另一方面在当地采集木耳、香菇等分离母种,自我感觉这纯粹就是还没学会爬就想跑。
一次,在当地购买的木耳菌种不小心砸粹包装瓶,扔掉可惜,便随手放在试验室进行后续管理,却意外发现长出了木耳。打开自己分离、制作的木耳、香菇菌种,进行出菇、耳试验,同样长出菇、耳。由此可以断定:段木栽培的菌种和代料栽培的菌种,都同样能够直接产出黑木耳、香菇。由此推论,段木与代料栽培的菌种,二者能够相互通用,就此展开二者菌种通用实验(后来证实二者可以通用)。此外,对天麻、猴头菇、金针菇、灵芝等均积极进行试验。其中,平菇试验一帆风顺,不仅产量高、周期短,而且能够生料露地栽培。平菇尽管暂时还没有市场,但庶盶坚信将来一定会有庞大市场。随着银耳技术的成熟,木耳、香菇等代料栽培技术也趋于成熟。但木耳、香菇虽然市场稳定,但所收购的都是干品,且生产周期较长,利润还不及当时银耳的一半,加上缺乏规模生产经验,所需流动资金又相对庞大,这是庶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此外,天麻室内生产变异较大,室外生产还需进一步摸索。灵芝种类繁多,也不见有任何销路。至于冬虫夏草、竹荪、鸡枞、羊肚菌等系列珍稀食、药用菌的人工栽培,在国内外都还存在众多难题尚未攻克,自己当然无暇顾及。这真是,粗看道路多又广,细究处处是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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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料生产一批平菇,是骡子是马,只有等到产出以后,在市场上才能见分晓。等待的日子很受煎熬,正在不知所措之际,有报道称康安地区有两个青年,成功用代料大规模种植香菇,庶盶决定前去学习香菇规模生产的经验。可是,翻箱倒柜找出所有的钱,还不到二十元。举目四望,除了一批尚处发育中的平菇外,能够变钱的一无所有。转念一想,能够成功大规模生产香菇者,再怎么说利润还是不错,借点返程路费一定没有问题。为了在平菇投产前赶回,庶盶决定冒险启程。临走时瞥见墙上挂的电表,想起电管站人员曾对庶盶说过:“买不买电表都行,如果不买我们按你的用电量收费就行了。”想来真是有些后悔,若当初不买这将近五十元钱的电表,或许就不差这次的费用。没及多想,认为电表可有可无,现在缺钱,不如带上它以防万一。
; 一路上局促不安,终于找到这家菇场。庶盶一到,受到热情接待。走进菇场,实在让人傻眼:偌大的菇场,整齐有序的平铺着一排排没有长出菌丝体的代料压块。依据庶盶的经验,这是产不出香菇来的。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连这样的生产捷径都闻所未闻?搬起压块一看,有点菌丝体,但绝大部分被杂菌彻底包围,已万无生机。庶盶突然明白,他们的技术不仅远远不够成熟,而且可以说是没有入门,这纯粹就是血本无归啊。四下一望,这个菇场东南边是原集体遗留的大晒坝,地面用石灰等“三合泥”夯成。西北边由田地平整出来,总共大约不下两千平方米,全露天菇场。这等规模的投资,是庶盶投资的若干倍。很快,对方道出实情,果然损失超过万元。庶盶接着也说明来此的目的和实际状况,对方两人一听完,赶紧东摸西掏,总共拿出十二斤粮票和两元多的人民币。庶盶热泪盈眶:“我们这些热情大方、不缺事业心的人,咋就都这么背时来的哦!”告别时,对方毅然决然地将钱和粮票塞到庶盶手中。
返回到康安,身上的钱只剩几元。庶盶心中又急又气又悔,就想找个地方倾述倾述,不知不觉走进地区科委大院,庶盶拿出有县科委鉴章的介绍信,径直走进科委办公室。
接待庶盶的是一位端庄娴熟、内秀外美,具有典型公务员特征的职业女性,经一番自我介绍交谈,庶盶知道她姓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别称我老师,就叫我姐好了!”“继续说说你的经历吧!”王姐很少说话,时不时一句“你继续”、“我很高兴听”或者“嗯!”、“嗨!”、“好!”等语气助词。当听完庶盶的叙述,王姐义愤填膺地说道:“个别记者不负责任的报道,真是害人不浅。”接着,她亲切询问“那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办”,庶盶表示自己认为微生物领域天宽地阔,加之又毫无退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来。“年轻人原本就该这样!不过,我看你就这样回去也是身无分文,又难以获得其他援助,要迈开下一步将是异常很难的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联系一个工地,我保证他们一定照会顾好你的,不让你干重活,吃住全包,你啥时要结账都可以。若能够挣点钱,你回去后就好办多了。”庶盶欣然应下。
临走时,王姐拿出十元钱和十斤粮票:“我的工资不高,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能够资助你的就只有这点了。”见庶盶坚决不收,王姐以严肃神态道:“你不是已经把我叫姐了吗?做姐的表示点心意,你不接受就不要怪姐给你翻脸哈。”望着长姐为母般的王姐,庶盶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突然被堵在喉头说不出来,觉得眼眶中暗潮涌动,只好一步一回头离开王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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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庶盶的人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七左右,王姐刚介绍完就伸出一双热情的手:“欢迎欢迎!虚长你十来岁,就叫我傅哥吧!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白里透红的脸上充满着自信的微笑,三言两语就让庶盶感觉能够从他那里学到很多很多的社会经验。
傅哥先将庶盶带到工地中走了一圈,施工人员正陆续离开工地,估摸着时间在午时十二点左右。傅哥走到起降电动机旁边对庶盶说:“你就是守这个”,继而指着闸阀边示范边介绍:“这是上升,这是下降。你只要记住不准载人,有人在上面的时候不能起降就行了。”接下来再由庶盶随着“升”、“降”、“停”口令操作了几次,“没问题,就是这样操作。”来来往往的人都很随意的与傅哥打着招呼,有两个看来像工头的人,还跟随着谈一些工地上的事宜,庶盶慢慢发觉傅哥就是这偌大工地的老板。
“庶盶,你跟我来,我给你安排吃住。”庶盶被带到工地附近一家挂有住宿饭店招牌的门前,“你就吃住在这里,费用不用你管。这里离工地近,条件也不错,希望你能够吃好住好。”傅哥和店主人做好交接,然后对庶盶说:“庶盶,你吃了午饭可以睡会午觉,下午三点到工地就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店主招呼庶盶:“午饭很快就给你做好,我先带你看房间。”庶盶随着店主走进二楼,店主边开房门边指向过道另一头说:“厕所在那边。如果开水不够用就麻烦你自己在下面提一下。”店主进屋拉开窗帘,窗边摆着一张三抽柜书桌和一把靠背椅,另一边的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被褥、枕套叠放在床上。店主指着床说:“我刚给你换上的,都是全新的!”庶盶觉得傅哥说的一点都不错,就对店主说:“傅哥早就说你们这里条件不错,果真如此。”庶盶心里估摸着,这个房间在省城住一天普遍要超过5元,不知康安需要多少,就问店主“这个房间住一天多少钱?”“这个不要你给钱!”仿佛楼下传来喊叫声,店主说:“午饭给你做好了,先吃饭吧!”一份炒菜、一个素菜汤,庶盶一看觉得吃不完,便对店主说:“份量多了些,我吃不完。”“要等到七点过才吃晚饭,下午还要干活,年轻人要多吃点才行。再说,这是你傅哥这样要求的,我们只有照做的份。”
; 庶盶见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就一再邀请店主一起进餐。老板娘道:“既然这小哥这门热情,你就去陪小哥喝一杯嘛!”店主很快端一大盘油炸花生米,转身又端来两大杯白酒,把其中一杯放到庶盶面前:“来,兄弟,这是你的。”庶盶只好重申道:“谢谢大哥,我真的不喝。”“外面走的人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啊?”庶盶解释说:“都说商场瞬息万变,我认为喝酒容易误事,所以两年前就要求自己白天不喝酒,加上今天下午还要干活,就更不能喝了。这样吧,小弟以茶代酒陪大哥喝,当不至于得罪大哥您吧?”“行、行!有幸在一起称兄道弟,没啥不行的。”
闲谈中,庶盶了解到:建筑工地的普通工人最高工资2元天,自己的住宿1。5元天,生活费2元天。也就是说,自己在建筑工地干一天,傅哥需要支出5元多,接近三个小工的代价。“哦,兄弟刚才问住一天要多少钱,原来是在算这个账啊?你放心,傅老板说一不二,工钱绝不会少你分文。”“我不是担心工钱的事。小弟只是在算我在这一天,傅老板就相当于额外开支两个人的工钱。”“嗨,连我都听到一些有关兄弟你的一些事。你还不到二十岁,早就在干着轰轰烈烈的大事,只要是稍微有能力的人,谁不愿意帮你一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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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没有看见傅哥到工地来。守着升降电动机,大概平均数十分钟才开关一次电闸。庶盶感到实在闲的无聊,就去帮着提提灰浆、抱砖块,开初人们都对庶盶说:“不用你做这些”、“把电动机守好就行了”,大概见庶盶执意要做,渐渐也就没人吱声了。两三个小时,庶盶愈来愈感觉两只手疼痛难忍,又提了几桶灰浆发现一只手上的血泡磨破了。一个师傅发现庶盶的手在出血,“你连手套都没戴,遭得住几下啊?那边有冷开水,赶紧冲洗一下别感染了。”“把电动机守好就是了。”庶盶用冷开水冲洗了伤口,掏出手巾缠住伤口,便老老实实守在电动机旁。
第二天,傅哥一见面就佯装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对庶盶说:“你怕我不给你工钱还是咋的?叫你守电动机你就守电动机嘛!”庶盶笑嘻嘻道:“傅哥呢,幸好小弟昨天提了那么几桶,省得今天不提了,这个账我多划算来的啊!”傅哥示意庶盶把手伸过去他看看,他托着庶盶的手“应该不会感染”。“哼”的一声,突然扬起一只巴掌,庶盶赶紧收回手来。“傅哥,我有正事和你商量。”“你说吧!”“我在这里多一天,你就相当于多开几个人的工钱,时间一久恐怕会危及我们兄弟一场的感情。我这里加上王姐给的钱,只差几元钱就能回去了。所以我想后天就回去,你看咋样?”“本想多留你几天,让我们俩兄弟好好聚一聚。我知道,你那边也有不少的事在等着你。后天,就后天吧!”
在工地上最后一天,下午四点刚过不久,傅哥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庶盶面前,他抬起手腕看看表:“买车票还没问题!”然后拿出两张崭新十元的票子递给庶盶:“拿着,赶快去买明天早班车车票,要不然在路上可能会多耽误一天。”“傅哥,我哪能拿这么多工钱呢?”傅哥一下子唬着脸:“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是兄弟就用不多说废话。本来,我今晚该陪你吃个晚饭为你饯行,但我确实还有急事要办,你就不要见怪了。”“快去啊,还拖拖拉拉干啥?”庶盶赶紧转身买了车票,回到工地早已不见傅哥的踪影。见庶盶继续守在电动机旁边,不少人招呼庶盶:“该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要打早赶车!”“这里不用你守,我们谁方便谁拉下闸就行了。”“真的,平常都没有要人守”。庶盶明白,付哥为此共计付出三十多元,纯粹就是没有必要的开支。庶盶守到大家停工,都陆续回去时,恋恋不舍地离开。
走出工地,突然想起自己的路费足足有余,该把王姐的钱还回去,也好顺便道个别。走到科委大院,才知道王姐每天下班便骑车回家,至于家住哪里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跨进旅店,店主一家齐声问道:“咋回来这么晚啊?”庶盶把去科委找王姐的事说了一遍。“嗨呀,你不想一想,人家既然是给你的,咋可能还要你还呢?”“就算你把钱和粮票还了,你欠人家的情还是还不了的。反正你现在还在困难时期,等二天发展顺利了再来,钱和情都可以还,岂不更好?”“大哥大嫂的话令人茅塞顿开,只是道个别还是必须的啊。”“康安就这么大点,你在科委旁边问过那么多人,你王姐肯定会知道的!”
《走在时代前沿的人叫什么》第一章1922(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