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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虎看着宇文邕的神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有领命的份。但是心中却是对还没有进门的云澜起了不满——四公子如此对待庶子,会不会是因为谢家娘子的缘故?
是的,在宇文邕在同州期间,李娥姿生了一个儿子。宇文邕回到了长安,看到那个只会大哭的婴儿,浮起的不是父爱,而是憎恶。甚至也憎恶自己。若不是自己,也不会有这个孩子了。
本来指望宇文邕看在孩子的面上会看重自己的李娥姿,自是体会到了宇文邕的冷淡和厌恶,她不明白,自己明明生了一个儿子,为什么国公还是这样的态度?她知道,自己唯一能靠的就是儿子了,所以对于孩子看得极紧,便是宇文邕想使人做什么,都很难。
这一日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叱奴夫人要看孩子的缘故,刚回鲁国公府时,孩子已经被调换了。
宇文邕知道李娥姿会认出孩子的不同,但是那又怎么样?她不敢说,也不敢多做什么。她指望的,只有这个调换了的孩子。可惜的是,这个孩子,不会平安的长大。若干年后,他也不会占着长子的名额,给自己和云澜的孩子占道。
宇文邕看着窗边摇曳的牡丹,露出了冷冷的笑容,就当是自己将阿澜扯进的这宫廷的补偿,自己不会像梦中的那个宇文邕一样,和几个胆小懦弱的女人生出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来,这一生,只要和云澜的孩子了。
鲁国公府里的侍妾李氏,某日里突然有些疯癫起来,对着她的儿子忽冷忽热,不知所为。短短时日里,上下仆从都习以为常不再见怪了。
而在同一时间,晋阳城的辅政大臣杨愔府中,也上演着他人不知的一幕。四十九岁的杨愔听着面前少年的劝说,并没有出声。
“大人,小子真的以为不该太过逼迫了平秦王高归彦,他也是辅政大臣之一,更是皇室宗亲,若是太过了,兔子也要跳墙的。”少年眉宇间忧虑重重。
杨愔思考了片刻,才看向少年笑道:“当初思源救了你,让你做了侍从一起读书,确实没有看错人。你能说出这番话确实有见识,但是朝政大事,你是不会明白的。好了,你下去吧,该怎么做,本官心中有数。”
若是云澜一家在此,定会大吃一惊,这少年分明就是失踪的崔居正,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在晋阳城北齐的重臣驸马杨愔位于晋阳城的府邸之中。
他听了杨愔拒接了自己的提议,心里非常恼火,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杨愔,又垂下头了,暗想杨愔这样的心慈手软,肯定不会有好结果,自己再在杨家呆下去,只会受到牵连,心中开始盘算着以后的出路了。
自从当年落水之后,他恰巧被杨愔回乡祭扫的侄儿思源所救,因为他的身世也述说得极为凄苦,加之他多年读书谈吐不同于一般的寒门庶民,故而杨思源颇为器重他,便是回了邺都也带着他一块儿。
崔居正想到父母双亡,便极度痛恨谢宜一家,每每说起家仇,就双眼狰狞。而杨愔一家,当年被尔朱氏灭族,仅仅外出的杨愔和一幼弟幼妹躲过了毒手,故而杨家上至杨愔对崔居正颇为礼遇。崔居正也抓住机会,在杨家如鱼得水,待遇比一般的幕僚好得多。他此时来给杨愔进言,自然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能在杨愔面前出彩,若是能得到了杨愔的器重,诛杀了二王,那么他也能在齐国得到官位了。但是此时杨愔的拒绝,自然让他心中失望透顶了,想到云澜一家的冷遇,想到三国之中无数的帝王将相都是出身寒门但位居高位,他就觉得不甘,他虽然不是博陵崔氏的嫡支,但是却也是他支,怎么可能比那些人差?乱世之中,什么忠信仁德,都是狗屁!杀人者如高欢,称雄多年;负义者如宇文萨保,权倾周国;忘恩者如萧梁的诸侯王,何人唾骂?
崔居正看着春夜寒凉如水的晋阳夜空,再看看自己独居多年的小院,眼中闪过的是贪婪凶狠的目光。他想起了如今继位的皇帝高殷,虽然是高洋之子,但是懦弱无能,上党王高演和长广王高湛的权势极重。若非杨愔等臣子用计驱逐了这两人,只怕齐国如今也和周国一样,皇帝大权旁落了。加之后宫之中太皇太后娄昭君不喜欢太后李祖娥,即便李祖娥出身高门士族赵郡李氏,但正是因为她是汉人,所以鲜卑化的太皇太后才不喜她,加之朝中掌握军权的大多是鲜卑化的大将们,杨愔若不心慈手软还好,如今却心慈手软的放过这两人。现在又打算将曾出力不少的平秦王高归彦的禁军大权夺来,当真是不知死活!
杨愔以为他是太皇太后的女婿,所以就算两王卷土重来也没关系?当真是天真,娄氏老太婆心痛孙子,只怕更心疼儿子了。而且太皇太后娄氏昭君,作为高欢的老婆,生下了六子二女,又岂是个简单的老太婆?长子高澄,齐文襄帝,次子高洋,齐文宣帝;三子高演,爵封上党王,四子高湛,长广王……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甘心看着鲜卑人失利,看着心爱的儿子失利?想到此处,崔居正心中权衡一二,趁着夜色偷偷出了居住的小屋,绕进了娄昭君之弟娄昭的住处。
三月里,幼帝高殷自晋阳回到邺都,而杨愔等人依旧按照原先的计划,借此机会将本该属于平秦王高归彦统属的五千禁军精锐全部留在了晋阳。待得皇帝和众大臣抵达了邺都,高归彦才得知了此事,顿时对杨愔等人痛恨非常。遂暗地里又和高演、高湛哥俩联系上了。而这一切,杨愔为首的文臣居然都没有察觉。
这一年的暮春时节,无论是邺都还是长安,都是暗流涌动,都弥漫这一股不安的气息。
不过最终先动手划开暗沉天幕的,却是长安的宇文护,他又一次亲手对皇帝堂弟动手,想将宇文毓给毒杀,然后再欲在宇文毓的幼子中选一人为帝。谁知却人算不如天算,宇文毓喝了毒酒后硬是撑了一夜,第二天大朝会之时,当着满朝文武直面,口述了遗诏,着四弟鲁国公宇文邕继位。
宇文邕听着这份遗诏,即便低垂着头跪在御阶之下,他也感受到满朝文武看来的目光,自然没有错露御阶旁直射下的如针刺骨的目光,他知道,那是宇文护冰冷的视线。
“陛下,陛下春秋鼎盛,太医一定会让您转危为安的。而且,就算是要立储君,也该是陛下您的皇子才是,如何能立皇弟呢?”宇文护冷冷看了一眼宇文邕,他没有想到宇文毓最后来了这样一手,老四已经十七岁了,让他做皇帝,难不成再过几年,自己又要再弄死他整出一个小皇帝来?
宇文毓当然知道宇文护的想法,但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只能保全自己幼小的儿子了。至于弥罗突,只望他能够忍得住,不要走到自己及老三一样的结局了。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跪着的四弟宇文邕一眼,捂着嘴咳嗽了数声,张开手掌,却是满掌的红中带黑的血渍。
《与君临天下相反的词》第6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