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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之後,刘裕收起了悲切的笑声,也不管满脸的泪水与唇下咬出的血丝,恶狠狠地用力瞪了默不作声的谢灵运一眼,然後转身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全然不顾府外之人诧异的目光。
「这下,他应该对我完全死心,再也不会念想了罢。」薄言之抱著古琴现身,怔怔看著刘裕踉跄的身形,眼内一片了然。
「言之,你对这个屡次骗你的小人也太好了罢?还特意变出一把与你古琴一模一样的东西让刘裕砸毁,他值得你这麽费心麽?」谢灵运悻悻说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以後定能将他完完全全抛在脑後,不再回忆这段难堪的情感往事;所以我也希望他彻彻底底不再对我抱有希望。」薄言之叹道。
「你早料到刘裕不弄个鱼死网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谢灵运摇头,「还是你比较了解他。」
「我如果了解他,当年就不会被他毒死了。」薄言之苦笑轻叹,「我也是在知道真相之後,猜出他定会那样做。」
谢灵运点了点头,知道薄言之设计让刘裕亲手「毁」掉其魂魄的用心:这样一来由刘裕亲手「斩掉」他与鬼魂之间的孽缘,不仅会让刘裕觉得薄言之是在他手中逝去心中会有满足感,也会让权倾朝野的男人日後不找自己的麻烦。
明白这一切全部按照薄言之的预料进行,谢灵运仍然察觉到了鬼魂淡淡的怅惘与无奈;毕竟,刘裕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行为再一次刺伤了薄言之的心,如果那男人能在最後关头醒悟,真诚对薄言之道歉的话,谢灵运相信薄言之会原谅他──至少,抛去这些恩恩怨怨之後,鬼魂与那位大将军或许还能勉强算上朋友。
「别叹气了,你有这些时间胡思乱想让自己头痛,不如和我一块想想我们出京後应该先去哪里玩?」
薄言之看著突然有此提议的谢灵运,没有吭声儿。
「江南的风光瞧得腻了,西北的景色听说也没什麽好看的。言之,你有什麽建议吗?」谢灵运问道。
薄言之静静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琴放在桌上,他脸上因刘裕蕴升的复杂情愫终於全然退却,乌黑的眼眸看著落谢灵运时不觉泛起了淡淡的暖意;随著书房外康乐侯爷下人们担心的询问声里,鬼魂飘到了半空魂体化为一缕清烟,一分为二分别投入谢灵运腰间的古剑,还有桌上那把古琴之中。
「既然你要我拿主意,那不如我们先去庐山东林寺找慧远禅师讨杯好茶喝喝吧。我上次听他说,他那里好像有一柄能遮日月的阴阳伞。」谢灵运将古琴小心翼翼地放到琴匣之中,轻声笑道,「有了那玩意儿,哪怕言之白日不以实形现身,你只需撑伞出行也与在夜晚行走一样安全。这样你就能陪我游完神州大陆了。」
剑身轻颤似在表示赞同,谢灵运含笑将琴匣牢牢系在背上,再伸手轻轻摸了摸腰间的古剑,眼中绽现一脉温情──
现在,他终於不必困在乌衣巷内,能够自由自在地与琴剑中的魂魄浪迹天涯;或许,这是他谢灵运一生之中做得最正确的一个选择罢?
(完)
敬请期待东晋奇谭第二部《桃花源》
桃花源第一章
第一章
春风送暖,白云依依。
蔚蓝晴空下,五座巍峨雄奇的青峰拔地而起半隐在淡金色的云雾之中,远远望去极其挺拔险秀。这五座奇峰山腰相连,灵石芳草满布幽谷秀崖之间,使人身临其境立有羽化飞仙之感。
随著山路渐渐陡峭盘旋,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说笑著缓缓寻道而来。为首的,是一名腰悬古剑,身负雅致古琴的乌衣青年。
「庐山五老峰的风光确实不俗,山壁与湖水刚柔并济组成如此壮丽景色,真乃世所罕见。」
这青年脚踏一块桌面般大小的山石随口赞道,接著昂头闭目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大口山中清新之气。轻风拂过,他飞扬的发丝微微飘散,风止时轻轻搭落在其後背的古琴上面,这般情形越发显得此人风神秀朗,举止洒脱之极。
「康乐侯去年已经游过庐山,没料到您今日又率众前来探奇觅胜,当真是兴致不减呐。」乌衣青年身後一名向导模样的中年人陪笑著,望向此时又睁眼举步前行的青年恭敬地说道。
「上回我只顾在东林寺与慧林禅师畅谈佛理、品赏诗文,没过几日又因公务返京没有好好领略此处风光。如今一身轻松再游此地,我定要将庐山诸峰一览无遗。」被尊为康乐侯的乌衣俊美青年长笑说著,他身後众多随从立刻齐声唯喏,皆顺其意赞美五老峰景色险秀,堪称世间一绝。
「谢侯爷,五老峰东南面有千仞绝壁陡不可攀;西北坡的地势较缓,我们循小道爬坡登山一定可以确保平安。」向导指著不远处席地而坐的青峰建议。
「哦?那东南面的绝壁当真非常险要麽?」俊美青年一听之下顿时起了兴致转头朗声吩咐,「拿屐来。」
跟在青年身後的百人随从队伍里早有一人手持木屐等候,现听他这声吩咐连忙将手中之物送上前去。那向导见这双屐鞋由普通木头制成,底部有无数齿钉应是为防山路湿滑特意打制,他禁不住暗自佩服此屐奇特。
「常闻侯爷特制一种灵活的木屐,上山时取掉鞋底前脚掌的齿钉,下山则取掉後脚掌的齿钉,人穿此屐上山下山分外省力而且非常稳当。侯爷有此鞋屐助力,难怪世间传闻您能轻易攀上高达数十丈的险峻岩峰。」向导见青年换好鞋屐忍不住由衷夸道。
「这是我家侯爷专为登山攀岩所制的鞋屐,世人称之为『谢公屐』,先生久居深山脚上却无此物,这次也跟著长见识了罢?」送屐的少年随从得意洋洋地说道,好像此屐是他所造一般。
「侯爷换上此屐莫不是打算陡手翻上东南面的绝壁?」向导赞叹之後见青年点头默认他的话不由大惊,「此事万万不可,五老峰东南面的绝壁无路可倚危险之极,侯爷千金之躯万不可冒险。」
青年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越发显得神清骨秀、风采照人。向导以为对方听劝刚刚安下心却见他忽然拂袖大步向前走去。这一下唬得向导连忙拔腿直追,但无论他这个熟悉庐山、惯走山道的人怎麽拼命奔走,都不能赶上前面的青年,只急得他满头大汗,心惊胆颤──
想他带领身分显赫的康乐侯谢灵运游玩庐山,如果对方有何不测,他怎麽向朝廷与谢氏豪族交待?眼中划过一抹焦急,向导心里不由埋怨这位年轻的康乐侯太过狂放不羁喜欢只身涉险,与其他安於享受的懦弱贵族公子竟是全然不同,遇到险峻的山涧与溪水对方也喜欢亲自行走,若谢灵运像寻常公侯那样在遇到这些险路时令人用桥抬著,他也不会如此提心吊胆。
这百余名随从中也无人敢拦阻康乐侯的游兴。因为这谢灵运世代公卿,十五岁其文章就被世人争相传诵;二十岁时他继承康乐公之位,食邑两千户担任大司马参军,可谓尊贵之极;加之谢灵运的性情非常高傲,旁人规劝说不定反而会助长他那些奇怪的念头与决定。
《乌衣巷原诗》第2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