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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太夫人叫许文翰这一番样做作,十分奇怪,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许文翰哭道:“祖母,我姑姑没了七八年了。”
他这里话才出了口,太夫人那边却是不得了了。
却原来许劼是太夫人三十余岁上方得的女儿,许家世代都是诗书传家,族中无论老幼,论才学都是满腹经纶,又有一手好书画,只是论及容貌,大都不过中人之姿,独独这个许劼,生出来便是玉雪一样的婴儿,眉目如画,年岁越长越是秀丽妩媚,洒落风流;论性情更是聪明不露,宠辱不惊,因此许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太夫人更是疼得什么似的,要一奉十,一点不肯逆她的意思。便是她后来同人私奔了,太夫人口上虽也骂过,心上依旧时刻牵挂着,怕她在家被宠得惯了,娇痴成性,到了外头要什么没什么的叫她吃苦,又想着她总有一日会回来看看的,是以但凡许劼的东西,一概不许人动,又派了两个丫头日日打扫清理,总想着哪天她回来了,见景物依旧,也是一片心意,这正是为人父母的一点痴念。
如今猛然听得许文翰回说许劼七八年前就死了,她到底是有年纪的人,身体衰弱,这一口气转不过来,人事不知,晕了过去。许文翰见状,吓得不行,十分懊悔把话说冒撞了,老人家受不住。好在许文翰是有见识有历练的人,虽然心慌,到底不乱,叫人快煮姜汤来,自己扑在床前不绝声的叫着“祖母”
,这是怕人晕了,魂魄离体而去,有人喊她,便能留在原地,原是个迷信的的意思。
一会子姜汤来了,许文翰就叫秋蕙进来把太夫人扶起来,灌了几口姜汤,揉着太夫人心口替她顺气,连声呼唤,忙了好一会子太夫人才悠悠醒转,辗转捶胸放声大哭道:“我的儿,你怎么这么狠心就去了,你这是生生剜为娘的心啊。你且等一等,为娘同你一道去!”
一面拿头去撞床柱子。
许文翰吓得一身汗,忙上去抱住,哭道:“祖母,你就忍心抛下孙儿不理么?还有姑姑的女儿,你若不在了,还有谁疼她怜她。”
太夫人听得这句,才不哭了,忙道:“那孩子在哪里?快领来我瞧。”
许文翰便把他如何去天蟾楼瞧戏,如何识得九儿,九儿叔叔来闹事如何正叫他撞见,又如何审问出九儿身世来历一节细细都说了,只不敢说父亲不许他领人一节。又道:“孙儿虽命苦,从小没了生母,好在有祖母,姑姑在,一般把孙儿捧在掌心疼惜,孙儿方有今日。可怜九儿一个女孩子,也是从小没了娘,却叫她那没人伦的叔叔将女充男卖在那见不得的地方,受了多少苦,偏她又肯自爱,受的委屈格外多些。更可怜的是她受了委屈连个可哭的人也没有,……”
他这里还未及说完,外头许繇急匆匆奔进来,也不及先见娘,直冲着许文翰就来,一脚把许文翰踢翻在地,骂到:“你个该杀头的畜生,你祖母若是有个好歹,我活剥了你的皮。”
一行骂一行脚下还在踢。原是底下人见太夫人晕过去了,不敢隐瞒,去告诉了许繇。许繇赶来时,正听见许文翰在和太夫人说九儿的事,吓得魂飞魄散,忙进来阻止。
太夫人在床上看了,又惊又怒,一头向床下扑去,叫道:“孽子,畜生,住手!你再踢他一脚,我便把老命同你拼了。你妹子不在了,我也不要活了。”
亏得秋蕙抱得紧,不然就扑在了地上。许繇见太夫人怒成这样。连眉毛也立起来了,果然不敢打了,退开几步道:“母亲休怒,儿子是恨昌儿说话莽撞,累母亲晕倒,一时情急教训几下。母亲即怒,儿子不打就是了。”
太夫人拍着床沿道:“你走过来些。”
许繇依言走过去几步,太夫人冲着他脸上就啐了口,厉声骂道:“你个黑心短命的畜生,怎么死的不是你。我知道你恨我偏心你妹子,想着法要拆开我们娘儿俩,所以送她去选什么太子妃,果然逼得你妹子走了。她若是不走,也不会这么早就没了,我怎么会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如今我只问你要人。你赔我女儿来!”
骂完了又捶胸放声大哭。
许繇惶恐已极,叫太夫人吐了一脸的唾沫,也不敢擦,又怕太夫人怒大伤身,又怕事情张扬出去,不仅玷辱家门,更怕牵出十七年的那桩公案来,近十一月的天气,竟出了一头的汗,不住声的赔罪,儿子该死之声不绝于口,太夫人只是充耳不闻。
许繇正没法子的时候,外头脚步声响,原是周氏煎好了药,亲给太夫人送来,还没进门,就听得里面哭声喊声闹成一团,不敢进去,掀了帘子往里看,却见自己丈夫跪在地上磕头,太夫人脸都白了,不住口的指着许繇骂。周氏心上虽怕这个婆婆,到底关心丈夫,,可怜他已是鬓发斑白的人,还要这样委屈,只得进来赔笑道:“母亲且息怒。老爷有不是,自是该打该罚。只是万请母亲保重自己的身体为先。等身体好了,再罚他也不迟,若是气出个好歹出来,老爷同媳妇便能做人了。”
一面从身后的丫鬟手上接过药碗来,又道:“这是冯先生的方子,媳妇怕丫头子们不仔细,亲身煎的。媳妇试了,不烫,正好喝呢。”
说了就往床边捱。
太夫人看见她格外有气,见她凑近了,挥手要把周氏推开,正打在周氏端药的手上,周氏猝不及防一碗药尽数翻在了皂罗裙上,淋淋漓漓湿了一大片。周氏脸色白了白,还是挤个笑脸出来道:“母亲没烫着便好,药翻了媳妇再去煎就是了。”
《浮生写的》第7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