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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如也知囊中塞填之物不过是些最为普通的花梨木、香根草和天竺葵,哪里治得了头疼。个中原委也毋须点破,水中月镜中花,正是一个“看似唾手实则不得”最叫人魂牵梦绕,寸断肝肠。

“恰才我就在寻思,这苦寒之地何来的檀药之香?原来是它。”示意将那绣囊置于一边,少顷思量复又阖起眼眸,面上的神色极为寡薄,丝毫辨不出悲喜,“你风尘仆仆赶了万里长路来到军中,仅为送我一只香囊?”

“王爷若要肃治军规,何须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豪赌玩笑?其间缘由可容卑职斗胆一猜……”矮小书生略作一揖,面露一笑道:“……是否王爷顾及与殿下的往日情份,有意借伤拖延,好免去与他兵戎相见?而今费氏江山恰逢屋漏连阴,若王爷真为一己私情枉顾天赐良机,卑职这双择错主人的眼珠倒不如剜之不用!”

“我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见李相如言毕复又捶胸顿足做出痛心疾首一般夸张姿态,倪珂亦淡淡笑起,“你也莫言辞相激。若已有破敌妙法,只消言之有据行之有果,我自当准了。”

“卑职确有一计……只不过,一来需要将士以一当十拼死一役,再来则要王爷狠下心肠隔岸观火。只消二者兼备,卑职可以项上人头作保,不出一月便可拔营回京,团圆佳节……”李相如将心中计策和盘托出之后,面含浅笑地伏跪于地,静待小王爷置言。

第49章

从未见过一人,便是昏迷不醒,也仿堕恶魇一般惊惶失措——倪珂不时轻颤,眉头紧锁呼吸急促,额头沁满薄汗却周身冰冷。

听见他喃喃梦呓,面露极为痛苦之色,似乎是在向谁认错。突然想起了御林军造访王府的那个夜晚,便掀开裘毯于他身侧躺下,轻轻搂他在怀。奇怪的是,倪珂往我怀里稍蹭了蹭,竟止住轻颤,慢慢地安稳下来。

剑置匣中刀入鞘。一夜不曾交睫,一直静静抱着他几个时辰,天至大亮我才离开,好似那个翕然而来翕然而去的田螺娘们。

裴少颉说得没错,汉军披坚执锐,声势滔天,早不复原先的散漫样子。哲巴亥受不得骂阵挑唆,引兵出城。汉兵诈败而逃,樊兵拍马去追,结果于石林遇伏大败而归。这也无怪他莽撞,裴尚书骂阵时的尖刻之言,不带一脏而句句能叫人呕出血来,颇似有高人背后指点。回城后的十一王子一连几日脸色阴沉得好似铺了煤灰,尚且日悬当空便吵嚷着要大醉方休。

于王城里独居一隅的竹木小筑,置下一席酒,几位相熟的王子一一列座。环境布置得十分清雅,像极樊凉公主的手笔,可满挂墙头的三尺剑宝雕弓却如良家妇女搔首弄姿一般,生出极不相衬的别扭感。听他与季米说,只怕国师料错了。陇军出尔反尔不肯起事,汉家皇帝必然也不会下令退兵。这围魏救赵之策,行之不通。而听者兀自皱眉——曾几何时目下无尘的白衣少侠也这般如丧考妣,愁容不展了。饮了几盅,哲巴亥便遣人端出一坛尘封好酿一对镶碧酒斗,要予我与季米同尝。

红绸之上,那酒斗碧玉莹润,大得活像沈万三家的洗脚桶。为我二人斟满,一股幽幽异香飘然而起,浮动于竹笼。

将酒斗捧至唇边,侧眸见季米一动不动,于是走到他的身前,落下一笑道,季少侠,何不与奴家作个合卺之礼?

“今日无饮酒之心。”他将眼前的酒器推开,摇了摇头。

“我劝你还是饮些为好……”我走到他的身后,伸出一臂勾于他的肩膀,于他耳旁轻言,“……只因你若执意不肯,便是迫我出手伤你了。”嘴角一挑,以手刃劈向他的后颈。

“你干什么?!”哲巴亥一声大吼,而季米只来得及脱口一个“简”字,就晕了过去。

“这话却该在下问十一王子才是。”我将斗中酒泼于地上,冲其勾唇一笑,“简某不才,自小便能辨识百毒。此药名为‘倦鸟归巢’,本为后宫帝妃争宠之用。服之令人神思不清昏沉欲睡,药力极强,能叫人三天三夜不足醒,却有不易为人察觉的花木之香。十一王子今日下之于酒中,莫非是看上了在下?”

“我且问你,数日前你一夜未回樊凉,到底去了哪里?作了甚么?”

我与他对视一眼,用极客气的口吻道,“这是在下的家事,并无向外人报禀的必要。”

“家事?如今你的家不该是这里吗?!樊凉上下人人视你为上宾、待你如至亲,你倒始终不肯与我等坦诚相见。”哲巴亥一声冷笑,“那名唤李相如的汉官说你‘身在樊营心在汉’,果不其然。”

“小人李相如,于此恭候十一王子多时了。”哲巴亥被诱至石林,却瞧见一个样貌平平的汉人儒生立于一块断石之上,说话尖声细气,朝他深深作了一揖。

“你认识我?”

“十一王子何等惊世风姿,汉营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若来降我朝,想必定能封王拜将,掌一方丰沃水土。”

那汉人儒生的身后军旗翻涌如潮,兵戈互击如啸,哲巴亥见到这等声势是又惊又怒,破口大骂道,去你的汉狗!樊人宁死不降!

“王子豪气冲天,绝非贪生怕死之辈,确是小人唐突了。”李相如哈哈一笑,复道,“王子可知,漠北诸国与我汉境毗邻百余十年,虽时有纠纷,大抵还是唇齿相依安于无事。为何而今偏偏樊凉遭致了灭族之灾?”

“我如何知道!”哲巴亥嘴上应承,仍是眼观四方耳听六路,只想杀出一条血路。

“一切只因我朝的皇帝换了姓氏……”李相如将简倪二人的过往与朝中太子玉王争权一事挑详拣略述于对方,却猛听得一声断喝,“这与樊凉何干?!”

“……太子的本意只想借北伐收兵权,巩固其位。在下实是忍不住要替樊凉百姓叩天叫屈,居然只因别国内斗便陷入了这国破家亡的无妄之灾。”一言中的。哲巴亥转过眼眸,拧起眉头打量侃侃而谈之人。那矮小汉人见其面色渐异,于是面含微笑地躬身抱拳,作下一请,“在下斗胆欲给王子示一条求生之路,王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待哲巴亥下马上前,又道,“然则比起兵权,太子与玉王更失之不起的却是‘民心’。自秦皇一统天下,但凡天地更迭改朝换代,前朝遗氏之于当朝皇帝都如喉中鱼骨背上芒刺,无有不除之而快者。偏生这前朝太子简森,恣意洒脱,平和近人,极得民望。无论皇帝还是太子俱是既想杀之后快又怕众口悠悠,委实左右为难,寝立不安。而今殿下身在樊凉,正是天意所归。只要王子将他的头颅送去京师,示诚请和,如此便是让我朝皇帝的心头大患不药而医。在下敢断言,樊汉两国定将一如过往,从此再无兵忧!”

“……你又为何要助樊凉?”

“非也非也,在下忠心事主,言出肺腑却并非为助樊凉。”李相如又作下一笑道,“如在下先里所言,王爷与殿下牵绊甚深。王爷虽为不世之才,可终究难忘尘情,不忍对殿下痛下杀手。兵权在握而推诿不决,只怕将因此获罪于朝廷;再者,纵使狠下心来倾兵压境,也难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徒让朝中太子坐收渔翁之利。在下不过一个百无一用的厉舌小人,直得凭这唯有的本事来助我家主子。”

《一树春风》第7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