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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明染,见他神色漠然不为所动,于是索性让本就在眼中打转的眼泪流了出来,改走悲情路线:“孤虽然贵为国主,可是日子远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各路外敌虎视眈眈大军压境,臣子们作弄朋党左右掣肘,那群御史言官还动辄就口诛笔伐地弹劾孤信佛奉道!孤不若这样,何以排遣这铺天盖地纷沓而来的愁绪?你当然没有错,说起来都是孤的错,可你们当孤稀罕这荣华富贵?不过都是过眼烟云而已!孤……不如发个罪己诏,以死谢罪,你们才能满足是不是?也罢,罪己诏我也不发了,索性这就碰死算了!”言罢便往不远处盘龙鎏金的柱子奔去。
臣子们自然是要拦的,一干人里左文徽行动最快,直接冲过去垫在柱子前,又有两个身手较为敏捷的臣子扑上来抱住大腿。于是国主一头撞在平南侯肩膀上,竟然微微有点疼,左文徽也只得生受着,听国主在他耳边放声大哭,哭先帝,哭他死了的三姨夫和三姨母,说要下地府陪着他们彩衣娱亲打双陆去,简直振耳发聩。
明染听他哭到自己的爹娘,十分愤怒上再添八分恶心,他的爹娘他自己都不哭,什么时候轮到国主来哭了?真是矫情得不轻!他冲着虞劲烽勾了一下手指,一扭头扬长而去,走得很绝决很利索。
国主顿时愣住,也顾不得再哭,忙问道:“他做什么去?文徽,叫他回来!”
左文徽低声道:“陛下,小染其实心软,或许他真找他大舅哥去了,陛下也不要逼他太狠,微臣去和他说。”
他丢下国主追出去,明染自要给他面子,在宫门处放慢了步伐被他扯住,转首看着左文徽道:“大表哥,我知道这烂摊子你是不想管了,其实我也……不过我们还是再努力一下吧。你替我去跟国主说,我不但不能分兵,还想再把六军擅长攻打城池的人马借来两万用用,最好是上次配合温嘉秀攻下福城寿城的原班人马。他若是不肯,也就由他去,爱怎样怎样。”
左文徽定定看他半晌,沉声道:“交给我。”
明染和虞劲烽出了皇宫,随行而来的侍卫们立时牵马过来,被他摆摆手,令一干侍卫离得远些。他只管垂首往前走,待行到一处十字街口,却驻足不前。
往前直走,可直接出云京北城门折返凝江域。往右拐,不出几百步,就是萧相国府邸。明染左右看看,面上浮现一丝难得的茫然和踌躇之色,尔后目光一敛复又低下头去,沉默无语。
虞劲烽一直静悄悄跟在他身后,此时忽然开口说话,语气寒渗渗凉丝丝的,透着几分自伤自怜无可奈何:“你既然舍不下你那表哥和云京的一摊子,不如就去和萧家姑娘成亲吧。”
明染瞪他一眼:“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管。”
虞劲烽道:“我哪敢管你,也就管着我自个儿不被气死算了。”
他在御书房里便已怒火填膺,可惜职位低微无置喙余地,此时说着不管不管的,却又忍不住接着发作道:“你就是管得宽!他要出城避祸,就让他避去吧,省得人再为难,你却又拦住他做什么?你现下威胁他不让他走,回头真到国破家亡那一天,不免赖在你身上,说是你害的,你跳进大江里也洗不清一身罪孽。”
此话甚是有理,明染也无言以对,片刻后忽然道:“苍沛国的皇帝或许就在庐州。”
虞劲烽心中一跳,顾不得再争风泼醋地和他厮闹,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往庐州派了细作?”
明染道:“我猜的。适才在御书房仔细看了那张舆图,所有的敌兵都来势汹汹,矛头直指云京,唯有庐州那支兵马行踪诡异,和云京之间明明大道通衢,却入驻城池后就按兵不动蓄势待发。余下兵马又隐隐有以此为尊回护之势。听说苍沛国的皇帝陛下爱好御驾亲征,所以猜他到了庐州。我这就派人去确认一下,他能在最好,送上门的机会不可不用。”
他顿了顿,低声道:“其实我只要一个契机,就有底气和苍沛国谈一谈。可是运筹许久,这契机却来得如此艰难和迟缓,想是天意如此。”
虞劲烽冷笑道:“苍沛国兵马几倍于你们,军械装备一样不少,也就是缺几条战船罢了。纵然你能制造了契机出奇制胜,不过是奇淫巧计,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仗打到最后,拼的还不是兵力军备和银子钱财?这都是你从前教我的道理,怎么自己事到临头就偏偏这么看不透!”
明染怒目而视:“你能闭嘴吗?”
虞劲烽道:“我能。只是座主准备往哪边儿走,总得和门生吩咐一声,好给您鸣锣开道。”
明染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不远处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于是指着酒楼笑道:“哪儿也不去,走,咱们借酒浇愁去。”
如此神转折,虞劲烽愤怒之余,懵懵懂懂地就被他扯上了酒楼。明染将飞禽走兽唤来整整一桌子,又听说竟然还有宫里出来的御酒,于是又要几坛御酒,令虞劲烽替自己斟酒。末了,不出意外地大醉而归。
京师灯火初上,正是寻欢买醉的人昼伏夜出之时,街上人来人往热闹了许多。虞劲烽把明染半拖半抱弄出酒楼,明染脑袋搭到他肩头上,鼻息热烘烘喷在耳根处,低声叹息道:“你别生我的气,走到这里我也进退两难。我真的只要一个契机,然后撒手就不管了,管他们你死我活的。”
虞劲烽听得心酸,温声道:“我不生你气,我哪里舍得。我就是为你觉得不值。”
须是他一片诚心感动了上苍,这契机忽然就从天而降。
先是左文徽替他出面,说动了六军金吾卫将军万瞬觉分出两万兵马给他,果然是上次攻城的原班人马。接着不知哪个有心人把御书房的争吵和明染当街醉酒的消息传到了萧相国府,萧玄霓那个傻子竟然闻风而动主动出击,带着岭南郡的数千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绕过云京渡过长江(渡江船只明翔军无偿提供),势如猛虎杀奔庐州。
据说岭南郡的兵士一个个生得黑漆漆丑陋无比,但比之朱鸾国人却多了一股茹毛饮血的天然野性,打起仗来见神杀神凶悍无比。
明染闻听此信,却缩在一张软榻上沉默了一整天,脸色颇有些一言难尽。为着萧玄霓在过江之时,顺带让人给他送了一封密信,大公子在信上说,联姻一事自己不强求,他出兵也并非要逼迫明染承诺什么,只是萧家多年食君之禄后应尽之责,让明染莫要负疚于心。
那封信被明染付之一炬,在翻飞明灭的纸灰中,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要脸太恶心,连装醉博同情的下作伎俩都使得出来,且对方还是自己赖过婚的人家,搁从前简直匪夷所思。
如此思潮起伏的,直到虞劲烽冲进舱室:“走了,云将军走了!”
明染顾不得再反思,忙道:“你确定他走了?”
虞劲烽道:“走是走了,说是要回去把西域十三国彻底撵出苍沛国地盘,只是恐怕还没走远。”
《济沧海具体含义是什么》第14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