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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却是侧了侧脖颈,示意黎平过来。黎掌院忙挽起了袖子仔细端详了一下他脖颈上的口子,拿了条干净的锦帕给他略微擦洗了一番,彻底放下心来:“破了皮而已,出些血罢了,回头抹上药,疤都不会留。外头这样乱,你……您总不能就在这儿坐着任人宰割啊陛下……六哥儿虽然做了糊涂事,可他对你掏心掏肺。您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总不能也不要了吧?”
李言冷笑道:“朕何曾有过这样的逆子!他……他……”
皇帝的冷言冷语气势汹汹,却很突兀地按了按额角,像是隐忍着什么疼痛一般,再抬眼时眼中略有些迷茫,在被寒意重新覆盖之前,叫黎平看得清清楚楚。
黎掌院吐出一口气来,低声道:“别光顾着气……你每回犯病都记不清事,你看你,只记得你生六哥儿的气,你都记不清了你气什么……你要是信我,他对不起谁都没有对不起你。”
李言用力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来人,更衣。”
外头的喊杀声渐近,李言此时虽然神智清明,但都是被利刃加身千钧一发逼迫出来的,并不很稳固。他自方才清楚起来,脑海里就时常有破碎的画面和凌乱的声音一闪而过,搅得他头痛欲裂,却也知道眼下并不是犯病的好时候,只强自收敛着心神。
待到重新穿上的玄色帝袍,束上了盘龙金冠,皇帝便又重拾了昔日的冷厉——亦或是被越发迫近的喊杀声所迫,不得不重拾昔日的冷厉。
皇帝拔剑出鞘,看着殿中向他跪拜行礼的五十甲士,沉声道:“朕躬不豫,鲁藩谋逆,事态峻急,诸君可愿为朕效死么?”
不待众人应名,他又稍稍拔高了音调:“杀贼者重赏,敌首一级,赏银百两,敌首十级,加官一转,封十户!”
自古甘词厚币可诱人效死,何况皇帝这样大方优厚,甲士们闻言轰然应诺,神色很是振奋。皇帝的帝袍里已经穿上了软甲,他提着剑当先步出乾元宫,黎平一惊,出声劝阻,皇帝却只抬手要他噤声,继而转回身来。
“元安,今日这样的场面,朕年轻时曾亲历过许多次,你需知道——惜命者死。”李言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侧那个执戟郎的肩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的甲士忙抱拳道:“小臣苏暖,陛下有何吩咐?”
“苏金吾,你去。”皇帝的语音猛地一涩,像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很快便流畅地继续了下去:“你去割下鲁逆的头颅,挑在你的戟上,从现在起,你就是苏校尉了。”
苏暖振奋地应了一声是,接过了皇帝递来的剑,在众人欣羡振奋的眼神里大步走了过去。
曾经架在皇帝脖颈上的短剑落在地上,剑身上的亶字磨得厉害,仿佛经常被人摩挲一般。
李澄就这样仰面躺在那里,双目含泪,死不瞑目。
第一百三十五章
廿三带着二百卫士一路杀进后宫里,这是早已定下的。宫中必有宿卫,殿下挟持住皇帝,以身涉险千钧一发,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务必尽快接应。
他带的二百人都是鲁王死士,剩下的那些则裹挟着那些以为淮王被陷害枉死的淮王府亲卫一道,往大臣和太子在的地方冲杀。
待到接了王爷,再合兵一处也来得及——禁军根本不听那个所谓太子的调遣,京中只有宿卫,而且分散在宫中各处,全然足够自己人等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却没有料到还未到皇帝寝宫前,竟遇到了一支也向乾元宫赶去的宫卫。
两支人马衣甲兵器都全然不同,王府卫额上俱系了白麻额带,为“惨遭弑杀的先帝”和“已遭毒手的淮王”戴孝,佩长刀和铁胎弓;宫卫则是一色披的红锦袍,执戟挎剑,尽显帝室威严。
李澜迎头竟撞上了一支叛军,也不知是要去乾元宫还是从乾元宫出来,倘若是后者……他念头一动,立时整个人都吓得懵了,根本不敢细思。跟在他身后的孟惟倒是冷静,语速极快却很清晰地道:“殿下勿忧,乾元宫自有人拱卫,这帮叛军衣甲鲜亮,分明不曾与人交战,陛下定当无恙。”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从何处来的,却知道皇帝就是太子的性命,即便皇帝已遭毒手,也不能叫太子就此相信,否则绝无生路。
李澜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颈项上扼紧的指掌陡然松开似的,终于能缓过一口气来。他将手中长戟斜挥,寒声道:“孤乃监国太子李澜,父皇龙体康健,尔等所言,无一句属实。刑律有言:谋逆者族,从逆者诛——尔等还不速速降服,更待何时?”
不知何时将绯袍下摆扎进了腰间的小孟学士不失时机地振剑喝道:“谋逆者族,从逆者诛,降者免死!”
《惟愿吾儿愚且鲁完整版》第117章(第1/1页)